我的安徒生_作者:明开夜合(125)

2020-08-07 明开夜合

    岸边草丛里有虫叫,反而让夜更加阒静。

    并肩而行的时候,不免,梁司月的手臂会碰上他挽起的衣袖,她自觉地避开半步,然而走着走着,又碰上,又避开……如此反复。

    这种气氛之下,聊什么,或者不聊什么都行。

    梁司月随口说些这段时间以来鸡毛蒜皮的琐事,很担心柳逾白会不会听得不耐烦,然而他并没有,间或的,回应或者揶揄她两句。

    偶尔转头看他一眼,看见夜色勾勒而出的侧脸的轮廓,叫她觉得这种喜悦不是真实的。

    夏天的末尾,夜里还有些热,只有风吹来的时候,才带来一些凉意。

    风时有时无。

    梁司月不知道已经走了多远,其实她有点出汗了,她不知道柳逾白是不是也是如此,但难得的气氛让她无法提出折返,她想等柳逾白开口。

    再走一段,前面开始出现几幢楼房,灯还亮着,梁司月惊喜看见红底白字的超市的灯箱招牌,忙问:“要买瓶水么?”

    柳逾白还没说什么呢,她已经加快脚步,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施施然跟上前。

    自建的方方正正的三层楼房,城乡结合部的标准配置,一楼的门面是一间小超市,玻璃推拉门贴了些饮料的广告。门开着,里头没有开空调,稀稀拉拉的几排货架,一个年轻女人,坐在柜台后面,抱着睡着的小孩儿在看视频,拿方言告诉她,冰水在冰柜里,自己拿。

    柳逾白没有进去,不远不近地站着。

    看见她推开了冰柜门,微微踮着脚,弯腰去找,一头乌发随之垂落下去。

    劣质的日光灯管,也似现实主义题材电影里的打光,让她只穿一件简简单单的白T,却也清瘦挺拔、气质出尘,仿佛电影里那些校园初恋的标准样本。

    她拿了两瓶怡宝的纯净水,放在柜台上,拿手机扫码支付。

    紧跟着拿着水瓶走出来,一迎上他的目光,便露出笑容。

    月光一样皎洁漂亮的白皙脸庞,眼睛就应当是此刻的这条波光潋滟的小河。

    柳逾白接了她递过来的水,忽地问道:“你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我妈。”梁司月低头,拧瓶盖,一下没拧开;再一下,还是没拧开。

    不应该啊,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她都能跟一些男学员扳手腕儿了,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水瓶子给难住。

    她手掌在T恤上擦了擦汗,再拧……还是没开。

    柳逾白笑出声。

    她窘迫极了,还想较劲,他将自己手里那瓶拧开了还没喝的递过来,跟她换。

    她小声说了句“谢谢”,却有些不服气。

    不知道柳逾白是不是觉得她是装的,一想就更尴尬了,于是,还非要拧开不可了。

    便接了他递来的水瓶,又把自己的递过去,说:“帮我拿一下。”

    她借用他那瓶水,冲洗了一下手,再在T恤上擦干,递回他的,拿回自己的。

    再拧,终于开了。

    她喜笑颜开。

    “……”柳逾白目光复杂,看她如看一个二百五。

    梁司月品尝胜利成果,喝了一小口水,问他:“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你的名字谁帮你取的。”

    “哦。”她微微垂下目光,随他转身往回走,轻声地说:“我阴历生日是二月十五,月圆的日子。进产房之前,我妈妈看见外面的月亮很漂亮,就跟我爸提议,不如名字里面带一个‘月’字吧。论排行,可以叫‘思月’,但她觉得‘思月’不好,太有乡愁之感了,不想我以后成为多愁善感的人。就说不如改成‘司’,‘司’是掌管的意思。然后……”

    她语气和表情都随之低沉下去。

    柳逾白看她一眼,“然后?”

    梁司月顿了顿,才又说:“她怀我之前就生病了,治了好几年,家底掏空,债台高筑也没治好。可能也是知道自己好不了了,她执意要给我爸留下一个孩子,谁劝都不听。医生也告诉她,到时候分娩,大概率没法从产床上下来。最后,我爸和外婆还没能拗过她……然后,果真如医生所说,她进了产房,没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