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脸上的表情诡异了一瞬,挑眉道:“他们也没考中?”
这个“也”字,确实有点扎心。
陈恪哽了哽,小声道:“想来他们是被家中琐事耽搁了,久试不中,滋味委实不好受。待会儿你见了两位师兄,可莫要再说这等诛心之语。”
沈钰更诧异了:“听师兄话中之意,这两位师兄年纪也不小了吧?这落第次数……是不是有点多啊?”
陈恪轻咳一声,抬头望天:“你当秀才是地里的大白菜呢,多挖几锄头就能抱回家?多少人一辈子都考不中一个秀才,我前几次赴考,其中也不缺须发皆白的老人。科举一途,说得简单,真正进了考场,才知有多艰辛。”
沈钰点头受教,陈恪却心头一梗,想到这位师弟那逆天的天赋,全方位碾压自己的心酸往事,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当然,以你的天分,想来不用受这等煎熬。”
这位可是能面不改色地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完美完成试卷的狠角色。有一回陈秀才别出心裁,在模拟考的时候还弄了场小火灾,陈恪差点吓晕过去扭头就跑,沈钰倒是老神在在,淡定地将写好的试卷揣进怀里再跑路,顺道灭了火。
两相对比,陈恪完败,总觉得沈钰的心态实在太稳,碰上任何突发状况都能从容不迫的解决。再看看自己,一进考场就崩心态,说多了都是泪。
想到这里,正在向沈钰诉说县试有多难的陈恪顿时闭嘴。
学渣的烦恼,学神永远不会懂。多么痛的领悟!
沈钰怎么都想不到陈恪已经抛却了高冷做派转头奔向了戏精大道,内心戏足得一个人就能唱一出苦情戏来。
这会儿沈钰更感兴趣的是何夫子,还有陈恪嘴里那两个比较照顾他的师兄。
说来也巧,两人一进何夫子的家门,就碰上了陈恪所说的两位师兄。
沈钰见两人脸上明显的岁月痕迹,还有身上那股郁郁不得志的暮气,忍不住挑了挑眉。 沈钰偏头看向陈恪,含笑问:“这便是你提起过的两位师兄?”
陈恪点头,大步上前为沈钰介绍:“这是赵仁赵师兄,那位是孙昌孙师兄。两位师兄心地仁善,这几年助我良多。”
沈钰面带微笑,一一同两人见礼,感受到赵仁审视的目光,沈钰嘴边的笑意略淡,不避不退,抬头对上了赵仁的双眼。
赵仁一愣,倏地收回眼神,抿唇不语。倒是他身边的孙昌含笑点头,连连称赞:“令尊真是有大才,教出来的学生竟都是青年才俊。我本以为你已是难得的俊彦英才,不成想这位师弟,气度高华,目若点墨,想来文才亦是丝毫不逊于你半分。”
沈钰扯唇一笑:“不敢当师兄如此盛赞。”
陈恪却重重点头,语气中已然带了点炫耀:“我这师弟,可是有名的神童,还曾得过梁县令的赞誉。”
这话一出,赵孙二人皆变了脸色,屋内亦传来一声温和的询问:“曾得过梁县令的夸赞?你可是得祖宗庇佑传授劁猪之法的沈钰?”
沈钰不成想自己的名声已经传到了镇上读书人的耳朵里,微微低头以示尊敬,朗声道:“正是学生。”
“进来吧。”
沈钰轻笑,抬足踏进屋内,一举一动,极是自信洒脱,看得身后赵孙二人目光微闪,停下了离去的脚步,决定等沈钰二人出来后再细谈一番。
屋内香炉里燃着不知名的香,闻着很是清雅,沈钰已然判断出这位何夫子是爱好风雅之人,眉间更添几分少年人的肆意风流之气。
果不其然,须发皆白的何夫子见了沈钰登时目光大亮,捻须笑道:“果然是少年俊彦,有林下之风。你先前所为,无愧大义。今朝下场,不知有几分把握?”
沈钰眉眼含笑:“小子不敢妄言,一切要等放榜后才知晓。”
何夫子碰了一个软钉子也不恼,又多考了沈钰几个问题,见他言之有物谈吐不俗,心内更是起了几分爱才之心,看向沈钰的目光更为温和:“原是胸有成竹才来下场,是我轻视你了。你的义举,我等尽知,为你做保,倒是一桩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