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都是自私的,哪怕嘴里说得多愧疚,真正遇到关乎名声利益的,想的还是自个。
她的话宛如一把利刃,将卫国公内心都给剖了出来,就那么呈现在本就愧对的小儿子跟前,难堪得老脸阵阵发热。
林以安听父亲劝说时早知深意,先前亦猜着不会顺利。毕竟他生母是个身份卑微的丫鬟,虽说是平民百姓卖身进去,但在主子眼里都一样。
一个卑微的女子,被强占了,被主子看上眼了,外人眼里恐怕还认为那是飞上枝头的好事。他托生在生母肚子里,成为国公府的老爷,哪怕是庶出,也是他的福气和造化了。如今还妄想替生母平反,替生母正名,那就是不知好歹。
所以他父亲不愿意的私心,他能理解,真到了这个时刻,也没有什么好伤心的。只是苏眉嘴里的话撩起他心湖里的波澜。
她看事比许多人都通透,但有一点,他并没有告诉她任何关于生母的过往,她又如何得知生母是被父亲欺霸?
就如同她先前说起院子里那颗杏树,明明是不该她知道的,他从未宣之于口的,她确总是能道个清楚明白。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疑惑再次填满他心头,甚至让林以安没有耐性去应付父亲了:“儿子只要惠嬷嬷,父亲回去与公主商议吧。”
他下了逐客令,表明自己的决意。
卫国公沉默着站起来,深深看他一眼,到底脸色不太好的快步离去。
“亏我先前还觉得他是好人呢!”苏眉在人走后,朝着门口冷哼。
林以安靠在床头,盯着她那张还为自己而愤愤的小脸,有奇异的感觉,心念一动,试探地问:“你怎么编排说他身故,逐我出林家。”
她歪了歪头,居然是满面愁容:“夫君,我可能真是生病了。明明我记得他就是身故了啊,你还为他穿白守孝,亲口与我说对他有钦慕也有怨,还开导我说,没有他,何来你。可他好好的……”
说着,一双眼惶惶地看向他,“我不会是要不久于人世了吧,看到的是以后要发生的事?!”
老人说,临死前的人能看见后事,难道就是她那样的?
“胡说。”林以安为她嘴里不吉利的话心头一跳,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又问,“你说知道我院子里的杏树……能确定是我亲口说与你听的?”
“难道夫君没有陪我摘过杏子,酿过杏酒?”
她把眼瞪得更大了,脊背发寒打了个颤。
林以安先前问过,受她一顿批判说他是负心汉,说过的话自己却忘记了。当时只当她癔症严重,此刻再次得到答案,结合她刚才的表现,那种怪异感更强烈了。
苏眉却是捂了胸口,歪到他身上,哀哀地叫唤:“夫君,我感觉我可能真要不行了,我呼吸难受,头晕目眩。可我舍不得你啊……”
苏临被喊过来的时候,急得快疯了,耳边都是紫葵说的什么姑娘忽然卧床不起了,嘴里还一直念叨她不久于人世云云。
“眉眉!”
他急匆匆跑见客院,来到床边就看到林以安一脸无奈的靠坐在床头,而他心心念念的妹妹躺到里侧,一张小脸惨白。
“你怎么躺这里!”苏临又急又气,要去拉她。
她往里头拱,不愿意起身,带着哭腔道:“我都快要走了,你怎么还不让我跟夫君安生相处一会。我舍不得夫君啊,我死了,别人还欺负他怎么办。”
苏临听着她死啊死的,眼皮直跳:“混胡说什么,阎罗王哪里敢留你!”
林以安头疼,揉着额头轻声喊了声世子:“她脉象平稳,那些话是自己吓自己,至于原因……”
他把来龙去脉告诉苏临,苏临讶然,不可思议地问:“这都是她自个说出来的?”
“正是,然后她非得说自己要不久于人世了。”林以安摇头失笑。
她言语里很多事是既定的事实,所以不能说她是撞倒脑子后的癔症,自己瞎编乱造的。
正是因为这样,才更让人不安,毕竟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皆像亲身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