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时,督察院、六科给事中权利日渐扩大,胆敢要挟天子,便正是他们日复一日地试探,消磨前朝废帝的底线……退一步,便步步退。皇上乃是天子,是九五之尊,怎能退步让他们?”赵大人说着还叩了个头。
魏妙沁抿了下唇,便也什么都没再说了。
荀锐与建康帝大不相同。
要剜去朝中腐肉,便须得有雷霆手段。
荀锐行伍出身,一身凶戾血气,镇得住朝臣,也是好事。
荀锐随手扔了剑,道:“送赵大人回去。”
说罢,他才又看向魏妙沁:“……你同我进来。”这回到底是没敢再喊“妙妙”了。
他原是想让她瞧见他好的一面,结果瞧见的却是他发怒时的样子。
……到底是又搞砸了。
该如何是好?
她是不是更要怕他了?
荀锐在衣袍上反复擦了擦手上的血。
这厢赵大人立即起身告退。
等出了御书房,又走出一段路,他才扶着墙,腿一软,滑了下去。 “我要出宫。”
荀锐擦血的动作一顿。
魏妙沁也不想同他亲近, 也不想开口怨憎,便只淡淡道:“我的大嫂,应当说是从前的大嫂。她是南安侯府长子的正妻, 我昔日在侯府时,她对我照顾得分外细致。如今南安侯府被封,她怀着孩子回了娘家……”
荀锐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你要出宫去看这人?”
“是。”
“几时回?”荀锐又仔仔细细擦起了手上的血。
“……酉时。”
“今日不成。”荀锐沉声道。
魏妙沁张了张嘴。
荀锐又飞快地抢了话道:“但明日可以。”
“为何?”
“今日是我们新婚第二日。”
魏妙沁怔了怔。
“怎么能去看别人?”荀锐接着说完了后半句话,待说到后头,他的尾音已是一沉, 连带眉梢眼角都又添了一丝冷锐。
刹那之间, 魏妙沁觉得有些荒唐。
他和她两情相悦都算不得,偏还拿出了寻常新婚夫妻的架势来。
魏妙沁张了张嘴, 正撞入荀锐幽暗的眼眸中。
他正盯着她, 固执得要命。
魏妙沁到了嘴边的话, 化作了一口气,浅浅地吁了出来。
“那就明日去。”
荀锐神色软和了些,叫道:“甘华。”
躲在帘子后的甘华应了声, 忙躬身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明日皇后要出宫……”
魏妙沁听他左一个“皇后”, 右一个“皇后”,总叫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一会儿想到这荒唐的婚事, 一会儿又想到前朝皇后程氏。
她忍不住出声道:“你以后莫这样叫。”
荀锐面色微沉,道:“不这样叫?如何叫?纵使你愿与不愿……”都已经是我的皇后了。
没等荀锐将话说完,魏妙沁咬咬牙道:“倒不如叫我名字。”
也免得她回回听见,都觉得扎耳朵,越想越气。
荀锐一怔。
强压下去的怒火顿时泄了劲儿,取而代之的是骤然间汹涌而来的甘泉雨露,将他一颗心都浸了个透。荀锐闭了下眼,狠狠咬了咬后槽牙, 唇齿间弥漫开的是一丝甜味儿。
“妙妙?”荀锐出声,嗓音低哑。
魏妙沁不冷不热地应了:“嗯。”
荀锐却盯着她,好似上了瘾一般:“妙妙。”
“妙妙……”
他原先这样叫她,是他擅自为之。哪怕她神色疏离、百般不愿,但光是她的名字从舌尖滚动而过,都足以叫荀锐感觉到莫大的满足感,好像叫得多,她便真真切切为他所有了。
如今却是她亲口允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