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要尝尝他们的手艺?”他说着,待她驻足的时候,便也一并驻足在她身后,抬手给她插上了那支累丝镶宝石玉兔簪。
她乌发如云,脖颈纤细。
簪子却是丑的。
真丑。
荀锐这时候还没忘记酸酸地心道。 扬州和颍州的厨子, 各做了两道菜呈上来,说是端王在时最喜爱的。魏妙沁到底养在侯府更久,并吃不惯这样的菜色。
魏妙沁咬在嘴里, 迟迟没有咽下去。
面颊却是突地一热。
魏妙沁扭头看去。
荀锐的手指按在她的眼下,面色阴沉地按了按。
有些濡湿。
魏妙沁连忙自己抬手抹了抹眼下,擦去了眼泪。
荀锐这才缓缓收了手,看向跟前的两个厨子:“以重金养你们,却连几道菜也做不好……”
那两个厨子并不知晓是谁留了他们来做菜, 只晓得主人家规矩多, 又见护卫们个个腰间佩刀,还能带着他们出入先端王府, 定是不好惹的权贵之家。
他们连对也不敢对上荀锐的目光, 当下双膝一软, 身形颤抖:“许是、许是小的有些手生了。小的重做去……”
“是,是,小人重做去。敢问贵人爱吃什么口味的?小人斟酌着, 给菜式改良一二。”
“不必了。”魏妙沁连忙道。
她顿了下, 喃喃道:“本也不是为了来自个儿吃得痛快的。”
两个厨子却是依旧战战兢兢,望着荀锐不知如何是好。
魏妙沁也扭头去看荀锐。
荀锐眉头往下压了压, 神色瞧着越发阴沉锐利,叫人不敢直视。
魏妙沁歪头盯着他,道:“你生气了?”“皇上生什么气?”
荀锐喉头动了下。酒酒
他一贯不善说漂亮话。
魏妙沁盯着他瞧了瞧,倒是飞快地反应了过来。
他不会以为她是难吃到哭了罢?
魏妙沁看回厨子,厨子早在听见“皇上”二字时,就已经吓得浑身瘫软了。前些日子改朝换代,底下老百姓不晓得宫中究竟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残酷血洗,但是因新帝在战场上的赫赫威名, 他们私底下倒是没少想象其罗刹模样。
如今真的见到了皇上,巨大的恐惧已经将他们淹没。
魏妙沁轻叹了口气,问:“能将他们养在宫里么?”
荀锐面色这才舒缓了些:“能。”
魏妙沁顿了下,她忙又改口道:“算了,入宫须净身。还是就养在宫外头吧。”
厨子闻言,倒是狠狠松了口气,还跪地冲魏妙沁叩了下头。
“日后若是想念了,就又到端王府来吃就是。”魏妙沁说完,却是忍不住又看了看荀锐。
她倒是险些忘了,如今能不能出宫,不随她说了算了。得听荀锐的。
荀锐却也正在看她。
魏妙沁正正撞入了他幽深的眼眸中。
荀锐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他问:“对这座宅子可还有印象?”
魏妙沁搁了筷子,净手、漱口,摇摇头,眼眶又有些发酸。她不想被人看见,就当先走在了前头。
先端王当年受宠,府邸自然修得美轮美奂。
魏妙沁一路行过。
对那高低错落的亭台楼阁没有印象,对那悠悠烟水旁的深柳与小筑也没有印象……
可见当年南安侯府与建康帝等人,将她身上属于端王府的痕迹,抹去得有多么干净,又精心为了她编织了一张怎样的大网。
她越走越觉得心情烦闷,可又忍不住想要更亲近一些当年父母居住过的地方。
她不知疲倦地走了不知多久,一抬头,才发觉天色都晚了。
前方竹林掩着一处小院儿。
竹影簌簌间,仿佛望不见那院子的尽头,渐晚的天色下,显得有些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