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我不是白买这么多‘加油站’了……”夏知蔷蔫蔫儿地收回要给人夹海参的筷子。
扫了眼桌上的生蚝、牛腩、秋葵,冯殊疑惑:这些跟‘加油站’有什么关系?
夏知蔷忙打岔:“明天几点的飞机?”
“九点十分。”
“我送你机场,顺便回趟广云。”
陈文康病情突然恶化,接到消息,冯殊在夏知蔷的劝说下还是打算去见生父最后一面。
到机场,冯殊下车前嘱咐:“路上慢慢开,不要分心回消息接电话,我会尽量赶在你生日之前回来。”
听他提起生日,夏知蔷欲言又止,只道:“一路平安。”
在生日成了薇薇的忌日后,她就失了庆祝的心情,每年这一天是能把自己安排得多忙,就安排得多忙,生怕一闲下来,愧疚便无孔不入地扎进心窝子里。
同样的,夏知蔷也不曾鼓起勇气去薇薇的墓前看看。
这个七月,雨水较往年多。
生日当天,满处都是阴沉沉湿漉漉的,夏知蔷独自开车往郊区的墓园去。
叶青昨天才来过,便没跟着,说是给她们腾地方。毕竟小姐妹两以前总喜欢在房间里嬉笑玩闹,还要把门反锁,要是有大人在场,会不自在的。
夏知蔷听得鼻酸。
在这种平常日子,墓园里自然是冷清得很。夏知蔷沿着主道往山上走,然后左拐,在往右继续向前,最终停在一个堆满了花束的白色墓碑前。
花束真的很多,也不知道叶青是怎么将它们一点点搬上来的。墓碑上,那张嵌在大理石中的照片里,少女明眸皓齿,面容灿烂鲜活。
她叫季薇薇。
季薇薇和夏知蔷长得一点都不像,她有一双典型的季家人的眼睛,形状偏长,尾端向上扬着,桀骜,锐利,英气,里头还透着股让夏知蔷羡慕了很久的聪明劲儿。
昨夜下了点小雨,照片上沾着尚未干透的水滴。夏知蔷没找到纸巾,干脆蹲下身,扯着袖子在上面细细擦拭。
有人递过来什么:“用这个吧。” 夏知蔷看到, 那男人袖口上沾着的一片草叶。
想来, 这里的一部分花束是他带过来的。
无视递到面前的纸巾,她继续用袖子擦拭相片:“不用。”
季临渊蹲下来, 手还伸着:“我是说,拿去擦擦泪。”
夏知蔷这才发现, 不知何时自己脸上已淌满了泪水。拿手背胡乱抹了把, 她请求:“能不能让我和薇薇单独待会儿?”
脚步声渐远, 这里又只剩下她和她。
天上飘起零星小雨, 照片上很快再次布满水珠。夏知蔷徒劳地擦拭了几下,苦笑着放弃。
“薇薇, 对不起。”
她望着相片中的脸,想,老天爷也许是太疼季薇薇了, 不舍得看她变老变丑, 才这么早就把她收回去。
夏知蔷不一样,普通人一个, 这辈子得把生老病死完完整整走一遭,在愧疚的煎熬里走一遭。
她说完对不起,就不再开口, 也不敢再看照片里的季薇薇。
夏知蔷太普通,普通得没有太多故事好讲, 她太愚钝,愚钝到讲不好的故事。
季薇薇是不一样的。
夏知蔷总记得第一次见季薇薇的场景。
刚满9岁的小姑娘,眼眸明亮, 神采飞扬,在夏知蔷只知道躲在爸爸身后偷看的时候,季薇薇已经知道主动走上前一步,昂起尖尖的小下巴:“听说你叫夏知蔷。哪个字啊,蔷薇的蔷吗?”
“嗯。”
“我叫季薇薇,蔷薇的薇,”她伸出手,突然笑了,“咱们是天生的好朋友。”
在此之前几年,夏知蔷一直被忙于工作的夏胜利寄养在郊县姑妈家,刚搬回广云,在这边还没来得及交到什么朋友。
天降好友,她自然开心坏了,表现出来只是几不可察的浅笑。
早熟又聪慧的季薇薇,来广云定居不过几个月,便成了这一块儿的孩子王,鬼点子层出不穷,带着一帮小弟小妹四处欢腾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