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张地转头去看林医生,后者却只是扫了一眼后笑着说:“算你走运,这点伤口不用缝针,酒瓶碎片划的吗?”
他打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饭盒,从里面拿出一捆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医用纱布。
到这里谢云已经十分忍无可忍想要拉着陆鸾起身到正规医院去。
都说医院充满了病菌不太干净,但是她从未到过哪个诊所,光是灰尘这件事就让她找不到地方立足,哪怕只是好好站着。
林医生看出了她的局促,用镊子夹着酒精给陆鸾消毒时,问:“小姐是外面来的人?”
“什么?”
谢云被他问得有点懵,外面,哪个外面?
“就是李子巷外面噶,”林医生讲的普通话带着比较重的本地人口音,他笑着说,“一看就是外面来的,你看到墙上那些介绍信未,最开始那些人来的时候,也是同你一样的表情。”
谢云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好在林医生完全不在意,颇为骄傲地说:“但是那些锦旗也是他们送的。”
谢云“啊”了一声,轻轻的。
轻到原本低着头蹙眉忍痛的陆鸾都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的惊讶,捧场到不需要演技,轻嗤一声,撇开头。
只是被他这轻笑,林医生好像这才想起诊所里还有一位大活人,他抬头看着陆鸾:“女朋友啊,这么自信,往巷子里带?”
“这地方吃人吗,带不得人回来?”
陆鸾额头冒着痛出来的冷汗,也许是压根没力气说太多话,所以他没回答林医生的前面半个问题。
林医生笑了起来:“年轻人噶,就是自信爆棚,仗着自己有一张好看的脸,敢作敢为!不像我,我相亲失败二十三次,其中有二十个是走到巷子门口看了一眼就落荒而逃……”
谢云笑了。
在她的笑声中,林医生还在讲话:“哪怕我跟他们讲,以后李子巷要拆,我立马会成为有钱人,却没有一个人信我,她们走得头也不回……让我质疑自己是否长得实在对不起人类。”
消毒完,陆鸾接过纱布自己缠了最里面那一圈,才把纱布交还林医生。
后者接过来继续往上加固,两人动作配合还挺默契。
此时站在他们身后的谢云却来了好奇心:“这里要拆迁吗?”
“李子巷靠着一片海,在这里建码头就是出口贸易地,建房产就是海景房,”林医生说,“搞港口贸易的船王陆家知道啊?”
“知道的。”
“李子巷占着这么好的地块当贫民窟,地产商看着眼馋,官方看着眼涨……所以很多年前陆家就和市里达成协议,拿下了这块地,准备搞清拆。”林医生讲,“比如我面前这位小阿弟,别看现在穷困潦倒,也许某天放学回家忽然就成千万富翁。”
林医生讲的语气很轻松,近乎于调侃。
谢云看了眼陆鸾,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失了血脸色白的像鬼,灰头土脸的,怎么着也和千万富翁不搭边……
她望着他笑了起来,在他看过来时,用口型说:怪不得看不上我的铺面,原来是千万富翁。
陆鸾撇开了头,用行动表示懒得理她。
“这里环境是不太好,既然是这么多年前拿到的清拆协议,那怎么到现在还没拆?”谢云问。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你别看李子巷脏乱差,其实这里什么都有,活在里面的人习惯了也觉得和自在……老一辈的人说自己活在这里一辈子不愿意迁走,年轻一辈不愿意待在这,却也想要更多的安置费。”林医生说,“就连我这样的人,看久了李子巷也觉得这里脏乱差得有一种颓废朋克风格,颇有艺术气息,真的面临要拆掉,我也不太舍得。”
谢云家里的房产很多。
她不知道在李子巷有没有一份,但是这些年城市建设发展很快,十套里总有一两套房面临拆迁,林医生说的问题她也不是没见过。
虽然谢氏向来是最先响应官方号召签字等拆得那一批,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了解那些一辈子工作攒得一套房,一家几代同堂挤在一个屋檐下的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