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恒原本打算拒绝,可转念一想,这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被人发现今晚对于言真真来说很重要就麻烦了。
不能节外生枝。
他若无其事地应下了,和言真真约定晚上11点尽量入睡,让她凡事小心。而后抓紧时间查看了一遍实验日志,确定没有疏漏,才和主管一起去门口迎接视察的董事长。
才几天不见,凌老先生看起来却苍老了很多,同时,眉宇间的阴鸷之气亦重了不少。
他简单和心腹主管聊了两句,便对凌恒道:“这两天你在实验室的时间很少,学校很忙吗?”
乍听起来,像是祖父关心孙子的学习,但凌恒知道是警告。
他不曾狡辩,只是说:“没有耽误进程。”
“那就好。”凌老先生阴冷的目光好一会儿才撤走,若无其事地问主管,“准备得怎么样了?”
主管恭敬地说:“都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凌老先生点点头,看也没看凌恒,自顾自走进了实验室。
这下马威做得如此明显,连埋头做事的研究员们都发现了。他们面面相觑,自以为隐蔽地往凌恒方向看了一眼。
凌恒假装没看到。
凌老先生就是这样的人,凡有不合心意之处,必定要给个教训,好让别人知道谁在当家做主。
然而,这反而出卖了他的真实状况——他已经老了,力不从心了。
垂死的老人自以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是,在凌恒看来,他却是在一步步走向悬崖边,随时随地会坠入无尽深渊。
真实如此残忍,凌恒实在无法感觉到愤怒,只觉好笑。
以及,悲凉。 1月31日, 晚上八点,恶魔礁,实验正式开始。
凌老先生不懂什么生物科学,他要看的实验很简单, 就是药物的临床试验。今天充当实验者的不是小白鼠, 而是猪。
猪的器官结构、大小和人更接近, 体重也比较好控制,以此为实验体,能得到更精确的数据。
白白胖胖的种猪被扎了一针麻醉剂, 昏迷着被抬到了一个封闭的房间里, 四肢捆紧, 呈“大”字趴在手术台上。
凌老先生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后,全神贯注地盯着。
研究员拿过准备好的药剂, 半透明的白色液体里飘着一缕两缕黑色,二者无法融合, 看起来极其诡异。
征询地看了主管一眼, 主管低声询问了凌老先生,待他点头,方才向研究员打了个手势,示意开始。
研究员将药剂注射入了猪的体内。
一分钟过去了,没什么事发生, 猪的生命体征没有太大的变化。
两分钟, 数据变了, 心跳变慢, 体温变低,猪“哼唧哼唧”地扭动了两下,看样子是要醒过来了。
三分钟, 警报齐鸣,“呜呜”直响,各种数据有的飞涨有的猛跌,吵得人心惊胆战。
主管赶忙说:“关了。”
研究员赶紧撤掉了警报,任由数据大起大落。
猪彻底醒了,开始不断挣扎,呼哧呼哧地喘粗气,发狂似的想要挣脱,可又不是挣脱四肢的束缚,而是某些在它体内肆虐的力量。
五分钟,猪开始咳血,鲜红色的鲜血里夹杂着黑色的粘液。
它发出无意义的悲鸣,竭力哀嚎,很难想象猪会有这样可怖的声音,远比过去屠夫杀猪时的恐惧还要可怕。
这已经不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无法抑制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尖叫。
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研究员们用小白鼠试过,可老鼠的动静如何比得上与人差不多体型的猪呢?
无端端的,他们甚至感觉到了一丝侵入骨髓的凉意。
或者说,兔死狐悲的惧意。
唯一面不改色的,大概只有凌恒了。他亲身经历过猪此时的一切,因而并不觉得害怕,只觉凄凉。
七分钟,猪已经奄奄一息,没有力气再叫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