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位帝王挥退了左右,独自一人在祁天塔顶层与国师煮茶对饮。
祁天塔顶层风景独好,朝北能将皇城尽收眼底,还能越过皇城隐约看见宫城里华美的亭台楼阁,朝南则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东西两旁想看日出日落,也不会被别的建筑遮挡。
国师习惯将四面的推门都打开,景色只被柱子分割,像一幅幅会变换的风景画。
美则美矣,就是大冬天的,难免冷了些。
皇帝裹着斗篷,捧着热茶,见一旁桌上压着张纸,上面用水墨勾勒出一双隐隐有些熟悉的眼睛,便问:“是昨晚的刺客?”
国师坐在皇帝对面,满头白发被一条玄色织金的缎带随意系着,坠在身后。
他开口应答,音色如山涧冷泉,透着彻骨的凉:“她并非刺客。”
她去王府,多半是为了确定一路射箭撵她的人就在祁天塔上。
皇帝问他,语气里带着些微妙的讨好,活像个当爹的,在讨自闭儿子开心:“那朕派人加强搜捕,替你抓她?”
国师将目光放到了那张纸上,望着纸上那双微微上挑,充满了活力与不驯的眼睛,说道:“臣自己抓。” 顾浮洗完澡穿上衣服,终于回了自己那阔别五年的小院子。
顾浮的院子名唤飞雀阁,顾浮小时候特别喜欢这个名字,觉得“飞雀”听起来很自由,后来她才知道,燕雀飞不远,就老琢磨着换个名,比如“鸿鹄”,或者“鲲鹏”什么的。
再后来,她发现决定自己未来的不是住所的名称,而是自己的选择,便没再纠结这个。
顾浮五年未归,院里的丫鬟大多都被调去了别的地方。
只剩下一个叫明珠的,是卫嬷嬷的孙女,曾被一同带去坐忘山给顾浮打掩护,也知道顾浮过去五年并不在坐忘山,这次回来后直接成了她院里的大丫鬟。
顾浮对衣食住行不太讲究,回了院子也不过到处看看,追忆追忆往昔,然后就准备带着穆青瑶出门去吃金蝉轩的点心。
谁知还没走出院门,二夫人李氏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身后还带着好些个丫鬟。
“二姐儿。”李氏对着顾浮唤道。
顾浮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婶婶怎么来了?”
李氏拉起顾浮的手,亲切道:“这事本该昨日说的,一直没得空闲,正好今天你在,赶紧挑几个丫鬟,日后就是你院里的人了。”
顾浮还没彻底从男子的身份中调整过来,险些把“院里人”听成“房里人”,头皮一阵发麻。
回过神来才道:“婶婶,我在坐忘山上习惯了清静,院里就别留这么多人了吧。”
李氏很坚持:“那可不行,没听说过谁家姑娘的院里像你这儿似的冷清,旁的不说,大丫鬟两个,二等的丫鬟四个总是要的吧。”
顾浮说不要也不行,顾家大老爷房里没有夫人,只能让二房的李氏掌家,李氏这些年唯恐做错什么被人说了去,顾浮若是她的女儿,不希望院里人多,李氏定随她性子去,偏偏顾浮是大房的,若院里少了人,知道的说她纵着侄女,不知道的定要说她借着掌家之便苛待大房的姑娘,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再往顾浮院里添几个伺候的下人。
顾浮没办法,转头对明珠道:“去把林嬷嬷叫来。”
很快,顾浮口中的林嬷嬷就来了。
李氏知道这个嬷嬷,长得年轻漂亮,是老夫人从坐忘山带回来的下人,听说原是坐忘山下的农妇,摊上个好赌的丈夫要卖她做赌资,老夫人见她可怜,便把她买了下来。
她还知道,昨日就是这个嬷嬷在老夫人院外闹了一通,才让老夫人知道顾浮被罚跪,叫了卫嬷嬷去把顾浮从祠堂里带出来。
可见其言行举止虽上不得台面,但却是个忠心护主的。
顾浮让林嬷嬷挑人,自己请了李氏进屋喝茶。
林嬷嬷也不怯,还问顾浮想要怎样的丫鬟。
顾浮回答干脆:“要省心的。”
林嬷嬷笑着应下,先去问了李氏身边的嬷嬷,从那嬷嬷口中了解了这些丫鬟的秉性,后又到那两排丫鬟面前走了几圈,问了些问题,最终挑出了一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