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正想说:不必这么客气。
结果就见湛寻下楼了,不知是不是起床气的原因,他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但还是礼貌地打过招呼后,才又回到了房间。
宋酌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说起来,我正想当面和您说声谢谢。”
湛恪己摆了摆手,“哎,别同叔叔客气,我同你……你妈妈蓝琼也算是认识了几十年的朋友,她的女儿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他终究还是甘于说自己和蓝琼只是朋友,意味着从那段年轻时没有结果的单恋中走出来了,并且承认了当初因为不甘心而诹出的谎言。
果然如自己猜想的那般,湛叔叔说出了这番话。
湛恪己问她:“你不惊讶吗?我当初和你说,我是宋越的朋友。”
“我爸爸提起你时,语气里都是谢意,并没有和您互相认识的感觉。我大概猜到了,你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才会出面资助我。”她说。
其实,就在刚刚,看清湛恪己眼底闪过的无奈、挣扎、释然。她猜到的又不仅这些:如果湛叔叔和妈妈是普通朋友,他又为什么要谎称是爸爸的朋友?只剩唯一的可能性。
湛叔叔对妈妈存在特殊的感情。
但是并无结果,从他满溢的无奈就能猜到大半。
上次应域说的“你有没有想过,你爸妈的感情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好”这句话,一直梗在她心里,事后又问了宋越,这才知道事故前半年,爸妈是在协商离婚。
兴许湛叔叔曾经倾慕她妈妈,但那段单恋最后却陪葬在了那场坠机事故中?这就能解释湛叔叔眼底的无奈。
但她没多问。
她尊重大人离婚的决定,也不会因为湛叔叔倾慕她妈妈而羞怒、自然更不会因此影响她与湛寻的关系。
到后边,再聊的都是些长辈对晚辈的祝愿。出来时,她后背热出了一层薄汗。
其实车里边是开着冷气的,但湛叔叔畏寒,身上盖着毛毯,想来他这般迁就自己,应该不再是像上次那样对她与湛寻的关系持反对态度了。
目送着那辆车离去,回过身,才发觉湛寻站在公寓门口,眼睛深深钉在自己身上,不知道有多久。
她嘴角不禁露出笑意,小跑着上前,“你在这儿多久了?我刚和湛叔叔撞见,没想到——”
“你要走了?”他似乎所有的话都没听进去,只是执拗地问道。
看来她爸爸去湛家,让他也听到了这件事。
他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只能顺着他来,慢慢安抚,她深谙这点,所以想找个机会约他出来,以一种温和的方式同他说。
没想到却被他从别处知道了。
“嗯,”她只能点了点头,“我要转学到逐州市。”
“你要丢下我了吗?”得到她说出的结果,几乎是瞬间,他的眼睛便湿漉漉。
童年的惨淡和种种离别,让他变本加厉地狂悖,他一丝半点儿也不再受制于任何人。
当在客厅听到宋越要把他心心念念的宋酌带走时,他难以控制的,对那个多年后重新出现的男人有了怨念。
可想到这是宋酌的爸爸,她曾最思念、最爱的亲人,他还是温和有礼地打过招呼,再然后回房间。
等再出来时,一片狼藉。
看见他攒泪的眼睛,她急得将所有的解释通通兜了出来,生怕漏掉半点,
“不是,我爸他要忙生意,又要因为我总是两个地方跑,他腿本来就不方便,我就答应了转学。没有要丢下你,我们还是在一起的啊,可以常常手机联系,你想想,高三学习很重要,分开在两个地方或许也好。”
“我不想要和你分开,一天也不想。”小时候,他只认她这个玩伴,甚至想要她只和自己玩。而现在,这种心理已经发展成了强烈的独占欲,明知道很不好,她会不开心,但还是克制不住。
“怎么可能一天都不要分开,两个城市也不远,周末我可以来这里,或者你去找我,我们还是在一起的。”她试着安抚他的低落。
忽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释然地笑了下,“我也转学吧,你去哪个学校我也去。”
“不行,湛叔叔很爱你,他不会舍得的。”
湛叔叔八月热天却畏寒,到底是年纪大了,他怎么会不想要儿子在身边多陪陪他。从他拍了本那么厚的照片就知道,他有多爱这个儿子。
“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他并未有不舍,反而冷静的不像话。
她没想到他的喜欢会这样偏执,但联想他的过去,又可以理解,她只是喃喃地说:“你要慢慢学会喜欢对你好的亲人……”
湛寻在很小的时候,曾经极度渴求关注,慕不紊和湛恪己都各自奔忙,只有宋酌会敲敲玻璃窗,拿自己心爱零食给他,企图和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