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苍老些的声音说:“今儿个史大姑娘来家,给鸳鸯姐姐几个送了绛纹戒指,你瞧见没有?”
另一个很是不屑:“哼!不过是几个破烂石料做的戒指,倒好叫她收买人心!”
“可不是?给我们姑娘姐几个的跟给丫鬟们的一样,也不知磕碜谁呢!”
那个张扬些的丫头又说:“这也倒罢了,谁不知道史大姑娘穷呢?只巴巴儿拿的出来石料也罢,别人好歹说她一片心意,可专给几个大丫头算怎么回事?打发人不知道她巴结鸳鸯她们呢!”
“这可有些过了,咱家姑娘素来温厚不说什么,你没瞧见三姑娘瞧见戒指,那手,将帕子攥得紧紧的。不过话说回来,三个姑娘到底没权没势,便是得罪了也不值什么。”一个丫头似乎颇为惋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去吃了串串和冰粉,所以夏天就喜欢吃奇怪的食物。“哼!就她精明, 难道我们家老太太、太太们都是瞎的?太太若不是看老太太面上,早不请她来了。”
“嘘——快别这么议论太太。说起来,咱也不稀罕,林姑娘昨儿个送咱们一人一对玛瑙角黍, 才叫灵巧呢, 要我看打个翠绿的络子配上挂腰间, 倒也应景。”这是个胆小些的。
“还是林姑娘大气,送我家姑娘的白玉香囊, 真真儿好看,三姑娘还夸凭它是怎么雕出来的。”
“那你可得替你家姑娘收好, 别又被哪个不长眼的奶娘给偷出去当了。”
“现下倒不会了, 我家姑娘在琏二奶奶庄子上住了半年,气度处事都不同以往,到底还是嫡亲的嫂子。”
那花荫背后丫鬟们又拉拉杂杂扯起了家常, 边聊边往别处去了, 湘云才身子动了一动, 翠缕才上前去搀扶史湘云:“姑娘, 这起子刁奴居然敢背后里议论主子。”
湘云扯了扯嘴角:“我哪里算是贾家正经主子,再说,咱们哪比得过林家出手阔绰。”
翠缕忙说:“好赖都是姑娘的心意, 凭他们怎么说,收了礼的那几个姐妹总归记得姑娘的好。”
湘云摇摇头:“若我父母还在,我手头也不至如此拮据, 叫人白白看了笑话。”
好在湘云就是湘云,转头就又去怡红院,给袭人送戒指去。
她去了怡红院,袭人接了礼自是欢喜, 又拿出前日粘的鞋帮子,求湘云做。
可人在外头听见,冷笑一声,自个儿打了帘子进门:“袭人,快别麻烦客人,咱院里十八个丫鬟呢,怎的就没一个人做得针线?”
一顿说得袭人面红耳赤,可人又道:“若是我们伺候的不好,你大可去求了老太太、太太们或换人、或再进人,怎的还寻了主子帮你做针线?”
湘云替袭人说话:“我们是自小一块长大的,正好闲着做几针,不碍事的。”
可人笑眯眯:“先头宝姑娘在外面说什么史家姑娘在家里一点做不得主,又说史家贵为侯门却不用针线上的人,差不多的东西都是府上女眷自个儿动手,既如此,史家姑娘哪里腾地开手?”
湘云一听,脸先涨红,却半句也说不出来。
翠缕先指着可人骂:“你这蹄子怎可如此说我家!史候是持家谨道不说,你们议论亲戚是何道理?”
说着便要往外走;“来啊,我们去老太太跟前问问,府上的丫鬟议论史候家,瞧不起老太太娘家是怎的。”
袭人忙上前阻拦,可人仍旧笑眯眯:“姑娘息怒,怎的就恼了,这也不是我说的,是宝姑娘说的,怎的就算我的了?”
吵闹的动静大了些,宝玉先进来:“我在外头院子里会一会兴隆街的大爷,怎的一会子功夫院子里就反了天堂?”
袭人瞧见宝玉,只抽抽噎噎不语。
可人在心里冷笑一声,却扭头装出委屈的样子:“宝二爷评评理,袭人让史大姑娘做二爷的针线,我瞧着很不成礼,二爷素来爱护史家姑娘,哪里舍得让她做这些活计?”
这可说到宝玉心坎上去了:“湘云妹妹,是袭人不是,她素来主持我院中杂务,倒养得托大了,竟先指使起主子来,我先跟你赔个不是。”
袭人一听,心中酸楚,两人已有夫妻之实,却落在宝玉心里还是将史家姑娘瞧得比自己重要,不就是因为自己生了个奴婢之身吗?
面上还要装的大度,跟着赔礼:“史姑娘,是我造次了。”
湘云先一把拉起袭人:“快起来,咱们的交情,说什么赔不赔礼的。”
宝玉又扭头安慰袭人:“你呀,素来贤良惯了,不过是些针线活计,交给下面的小丫头去做就是了,何必亲力亲为?”
袭人腼腆说:“我多做些,别人就少些劳累,那些个丫头心里还惦记着玩乐,就让她们多松快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