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档口,他似乎也不再碍于周宴北的面子,说得很直接。
“在墓碑上不配有姓名?这是什么意思?”倪晨眯眼,仿佛突然之间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又不敢妄自下结论。
“我是什么意思,你心里很清楚。”
“你该不会以为,我父亲去祭拜的某个没有姓名的墓碑是沈昕的墓碑吧?”倪晨试探性地放慢语调,冰冷的目光直接打在谢尔东脸上。
原来周宴北知道的比她以为的更多,他究竟查到了哪一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在自己面前不动声色,其实早已将过去的那些事掌控在手里了吗?难道他一直在看她的笑话?
在与谢尔东一来一往的对话中,她一直看着周宴北。
周宴北始终没有插话,像是一个置身事外只顾看热闹的局外人,可谁都知道,他本就是局内人。
“难道不是吗?”谢尔东反驳道。
周宴北将谢尔东送到律所,车内只剩下两个人。周宴北从后视镜看向倪晨,倪晨望着窗外,情绪不明。
“尔东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他有时候说话是直接了些,不过人倒是不坏。还有你朋友的事情,他一直都很上心,你不用担心。”周宴北以为他在为刚才谢尔东的话伤神,安慰道。
倪晨微微转头,与后视镜中周宴北的视线撞个正着。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会这么做。”周宴北说。
她摇着头嗤笑一声:“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连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都能做得这么理直气壮?”
“我这样做难道不合理吗?那你告诉我,如果你是我,在什么线索和信息都没有的情况下,你会怎么做?”
倪晨被周宴北问得哑口无言。
站在他的立场,她明明知道他这么做并没有错,可心里却隐隐有种被冒犯了的感觉。
“倪晨,其实你早就打定什么都不会告诉我的主意了,所以我只能凭着自己的嗅觉一点点去调查。既然如此,我做什么你都不应该感到奇怪不是吗?”周宴北自嘲地笑道,“我一直都不觉得你说了什么谎,对我而言,你有自己不能言说的苦衷,所以我从没怪过你。可是你呢?你相信过我吗?哪怕在新西兰,你能够做回倪晨而不是沈昕的时候,你也从来没有信过我,你现在这样不过是仗着我心里有你。”
倪晨呼吸一窒,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她刚才听到了什么?周宴北说了什么?他说,他心里有她?
波光影影之间,周宴北的脸仿佛不再真切,重新浮在眼前的是在皇后镇担心自己受冷而给自己买羽绒服的周宴北;是在天未亮时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请她先离开的周宴北;是与她同踏而眠,甚至与她有过亲密接触的周宴北。
每一个周宴北,都与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周宴北相同,却又不尽相同。
其实倪晨一直都知道,他若不是一个值得喜欢的人,沈昕不会惦记他那么久。
车子停在倪晨家楼下,倪晨自顾自地先下了车,见他仍坐在驾驶位上没有动静,问道:“不上去坐坐吗?”
周宴北笑了笑:“我真是有些不懂你了,平时避我如蛇蝎,这个时候又邀请我上楼坐坐。倪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也好让我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她脸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侧了个身,忽然说:“其实在奥克兰那个清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认出了你。”
周宴北脸上没有半分惊讶,这是他预料中的事。
她接着道:“我曾经看过沈昕的日记,那本日记本里夹着一张旧照片,是少年时期的你,虽然较之现在的你显得有些青涩,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的时候,我总感觉冥冥之中有人在指引着我什么,我那时就想,这种缘分真是该死的奇妙。”
“尔东刚才说,在奥克兰时你是故意接近我的,但是我不信,我也觉得这就是你我之间的缘分。只是我不知道这缘分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倪晨,你说这算好事还是坏事?”他明明笑着,眼里却透着一股凉意。
倪晨摇头:“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会与你相遇,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一定不会去新西兰。”
那样就不用遇见你,也就不会守不住自己的心。
周宴北抿唇笑着,笑意却已逐渐冰冷。
“你后悔遇到了我?”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里藏着被他一眼就能看尽的迷茫。
是谁说她很擅长说谎,明明她的眼睛总是一而再地出卖她。这么多年了,谎言说了那么多,却始终没有习惯把自己也真正当成一个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