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晨摇了摇头。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他头疼地揉着眉心,靠在沙发上,一手揽过一个抱枕,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你打算就这样站着跟我说话?”
倪晨挪着步子走过去,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落座后,心跳又忽然加速起来。她明明已经打好了腹稿,这会儿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什么事这么难以启口?让我猜猜,难道是关于王怀南的?”
她霎时看过去,惊讶地睁大眼睛:“你知道了?”
“我不该知道吗?”
“谢尔东告诉你的?”倪晨思来想去,他也只可能从谢尔东那里得到讯息。
“你是不是已经找过王怀南了?”周宴北的眼神有些迷离。
倪晨的沉默等于默认。
周宴北嗤笑道:“他故意把你逼成这样,你还主动去找他,能得到什么好结果?”
“谢尔东说你可以帮我。”
“我是可以帮你。”他毫不避讳,目光灼灼,“可我为什么要帮你?你是我什么人?”
“我会还你这个人情的。”她声音压得很低,听上去可怜兮兮的,像只惹人怜爱的猫咪。
周宴北动了动身体,离她近了一些,语调几近诱惑:“你准备怎么还我这个人情?我先掂量掂量,看看是否对我有诱惑,再考虑要不要帮你。”
倪晨这回听出了周宴北的话里满是戏弄,她咬了咬下唇。
他分明是在等着看她的好戏,还装模作样地问她为何而来,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却冷眼旁观。可她又不能怪他,他本就没有帮她的义务,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非帮谁不可的。
“倪晨,你是个聪明人,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么。”他懒洋洋地勾着唇角,看上去像是在笑,声音里满是诱惑。
这个男人,明明所知已经无限接近真相,却执拗地希望她能亲口说出来,仿佛只有那样才能得到真正的释然。
夜深人静,灯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摇曳。周宴北望着她,眼里突然产生了一丝疲惫。
回国那会儿他便想过,自己的坚持换来的可能还是无法被人理解,可他想坚持的事情从来就不只是表面上的查明真相那么简单。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黑暗和谎言,他只不过是为了坚持自己内心最初的原则罢了。
“既然你不想说,那就让我来替你说如何?”他笑笑,“沈叔叔之前去过的那座没有名字的墓碑,我曾经以为是沈昕的,可是后来我发现错了。其实那并不是沈昕的,而是你的亲生母亲倪琳的,是吗?”
听到“倪琳”这个名字时,倪晨顿时脸色煞白,整个人止不住地发起抖来。她眯着眼睛,勾起嘴角笑了,但在周宴北看来,却更像是哭。
“沈叔叔年轻时在国外读书,做过许多与慈善有关的活动,是位精子捐赠者,而你母亲是受赠者,因而才有了你。后来你母亲无意间与沈叔叔相遇,沈叔叔又意外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一个女儿。你和沈叔叔之间有着无法分开的血脉关系,他无法把你当作不存在,于是在沈阿姨和你母亲之间来回摇摆不定,最终拉开了造成这场悲剧的序幕。倪晨,我说的对吗?”
周宴北一字一顿,冷静地述说着倪晨无法提及的过去。
倪晨听的过程中,仿若有人在用针扎着她的心,她的手指微微僵硬,有些不听使唤,但表面上仍是笑着,故作轻松道:“你的故事编得蛮有意思的。”
“是不是故事,你心里最清楚,你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位医生,你以为很难查吗?”
周宴北不得不佩服祝兴的敏锐程度,祝兴在无意间打听出倪晨母亲的身份职业之后,一家医院一家医院地调查过去,最后还真被他查到了倪琳这个人。
倪琳这个人一旦浮出水面,所有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倪晨,你之所以会成为沈昕,是不是因为你欠着沈昕一条命?沈昕的死与你母亲有关,是吗?”周宴北继续道,想从倪晨口中听到最终的答案,而她的每一个表情都被他尽收眼底。
倪晨忽然觉得很累,这种累与过去任何时候都不相同。
她过去觉得累,是因为身上背负着太多秘密,无法做自己。而今夜的累,是一切秘密即将大白于天下的无奈,以及终于要告别十一年谎言的无力。
周宴北拿出一份病例,病例上姓名那一栏里,赫然写着“倪琳”二字。
“我算过时间,沈昕是在你母亲患病一年后死的,在沈昕死后没多久你母亲也病逝了。但按照你母亲当时的身体状况,事实上还可以再支撑半年,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巧,沈昕一死,你母亲也跟着去世了呢?除了将这两个人的死联系在一起,我想不出其他可能。当年与你母亲一同就职的医生说,沈昕去世后的那段时间你母亲常常神志不清,嘴里不停念叨着你,又念叨着沈昕的名字。”顿了顿,周宴北深吸一口气,“是不是你母亲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要让你取代沈昕成为沈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