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楼里的东西,都是花满楼亲手布置的。然而即使是他日日抚弄的古琴,精心照料的花卉,他也没有亲眼见过它们的模样。
见花满楼已渐渐适应,苏榆悄悄把阳台上的窗户打开,让阳光肆意地铺洒进来。
今早才浇过水的花朵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在风中摇曳生姿。花香随着风绕在他的鼻尖,外面的叫卖声也跟着钻进来,但传进花满楼的耳朵里却像是隔了一层帷幕。
他已沉醉在这样灿烂的颜色里了。
苏榆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
花满楼站在这满楼鲜花之中,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他的手指抚摸过那些被精致照料的花朵,轻柔地好像在抚摸情人的嘴唇。他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姹紫嫣红的色彩,不染一丝污浊。
大片的阳光洒在他身旁,给他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就像是,烈日骄阳也不忍心伤害他一丝一毫。
[我、我呜呜呜呜我说不出来话了]
[我就是个水龙头呜呜呜呜]
[我配吗,我配看到这样的景色吗]
[我们不配!!]
[他没有眼睛的时候,目光落在的地方全是世间的美好。
而我们有眼睛,却往往只能看见那些污浊]
[我有什么资格呜呜呜]
[花满心时亦满楼!!]
苏榆看着那些弹幕,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
真好啊,大家都愿意去看到那些美好。
如果花满楼知道能让别人这样想的话,一定会十分高兴吧?
等花满楼终于从这种激动中恢复过来,苏榆才开口问他的感受。
其实一开始就该问的,但为什么不能让他先高兴呢?
“我觉得很好,”花满楼身上洋溢着快乐的气息,“不会疼,也并不模糊。”
“这下,你的‘第一神医’的名头,是真的要坐实了。”花满楼还不忘调侃苏榆。
倒是苏榆有些惊讶,怎么感觉……花满楼活泼了不少?
事实证明这并不是苏榆的错觉,在花满楼第十五次转到楼上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这样的好消息,不应当与伯父伯母说一声吗?”
“阿榆不用忧心,前几日我已禀明父母,”花满楼的称呼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阿榆”,“不过……你可能要和我一起出发了。”
“出发?”苏榆是真实的迷惑。
“他们很喜欢你,再加上知道是你治好了我,所以迫不及待想要见见你,”花满楼手里捧着本书,眼睛却没有往书上看一眼,“你要跟我一起回家吗?”
“那有何不可。”苏榆痛快地答应了,“不如说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呢。”
“好。”花满楼眼睛里满是笑意。
事实上,花家二老可不止是“很喜欢”能够概括的,在接到花满楼的消息说有个出门游历的少年把他的眼睛治好了的时候,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跟传信人反复确认过之后,他们立马给苏榆准备了一个院子,各种奇珍异宝不要钱似的往里面堆,后来还是花家大哥劝他们普通准备就好,万一让人家不自在了呢,这才让二老稍微收敛了些。
花满楼传过去的消息可不止这个,更关键的是苏榆想借钱建个医馆这件事。
而花家别的没有,钱和地却是足够的。
所以在听到恩人有这样的需求的时候,花父直接翻出了一沓的地契和身契,打算等苏榆过来就送给他。
再加上其他的一些描述,比如苏榆从小跟师父相依为命,又是个极乖巧灵秀的小少年,花母忍不住更加疼惜。
要不是怕花满楼刚好在路上舟车劳顿,他们恨不得下一刻就看到花满楼和小恩人出现在花家大门口。
即使是这样,花母也早早指挥着府里上上下下打扫干净,又仔细装扮了一遍,可以说整个花家从上到下都是翘首以盼。
等到第二天坐上马车之后,苏榆才终于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消息送到花家这么快吗?”
花满楼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马车旁边,闻言弯下身子回答道:“自然不是,前几日消息便已经传出去了。”
“前几日?”苏榆诧异,“前几日的时候,还不确定能不能医治好吧?”
“虽然你蒙住了我的眼睛,但光仍然能透进来。”
“可、可是,万一你只能感觉到光呢?”苏榆真的不能理解,“那岂不是白高兴一场?”
花满楼脸上挂着恬静的笑意,眼睛里满满都是苏榆的倒影:“能见到光已经很难得了,我还有什么不满呢?”
“倒不如说,能看的如此清晰,才是意外之喜。”
苏榆默然。
他想,可能这就是花满楼和其他人的区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