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除了律法,谁能替律法裁决呢?”苏榆接着问道。
他本对此没什么看法,也曾经拜托过叶孤城解决一些官府难以解决的要犯,但在楚留香世界里的经历让他越来越迷茫。
楚留香从不杀人,所以哪怕可恶如白玉魔也能放过,即使他手上沾染了不知道多少条无辜性命;西门吹雪一年出门杀四个罪有应得之人,可这罪有应得是谁判定的?西门吹雪这样做,岂不是也成了杀人犯?
苏榆说不出来,但思绪却越来越乱,对于答案也越来越模糊。
他自从有了这样的疑问,却谁也不能讨论,观众们的环境与他生活的环境相差太远,楚留香胡铁花更是不可能谈论这样的问题,所以他只能一个人思考,却越想越乱。
今日好不容易趁着这样的机会问了出来,却没想到包拯和公孙策都是一副“原来竟是如此小事”的样子,一时间脑子里更是如同一团乱麻。
“若这样说,可不是迂腐了?”公孙策含笑道,“展义士入官府之前,也是惩恶扬善的好汉,哪怕官家听说展义士斩杀恶人,也只有夸赞杀得好的。由此可见,若行的是好事,律法也会为此通融;若行的恶事,自然有官府严惩。”
“再者,律法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这种种条例自然不断更改删减,哪怕是相同的案子,也因为犯人不同的原因,判刑自然也不相同。譬如为了贪欲偷盗的,和家中老母病重偷盗的,便截然相反。”包拯跟着补充道。
他们二人只以为是仙人久居仙界,不闻人间事,故而对此人情世故不熟知罢了,自然是细细解释。
这话从公孙策和包拯口中说出来,可信度自然不低。苏榆虽然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但认真记住了他们说的每一个字,想着等回房间之后慢慢思考。
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这带着“八”字的玉佩,哪怕投进来的字条都不甚要紧。
那字条写着伸冤,必定要来开封府报案的,所以他们只要等着就自然不愁没有颜查散的消息,但这玉佩却牵扯到了当今王爷,又是疑似谋反的大案子,容不得包拯不上心。
要说为什么只凭这个就断定与谋反有关——这针对的可是仙人!若是求仙人赐福,哪里敢用这样的手段?敢如此作为,定然是为了凭借仙人造势。
官家尚且无缘得见仙人一面,这背后之人对仙人下手,哪怕早就预料到不可能成功,但也是打着利用仙人除去八贤王的主意,简直是其心可诛!
但这线索实在太少,包拯有心追查也是无从下手,商议之后还是决定密报给官家,等官家定夺。
这背后之人既然敢出手,自然不会只有一次动作,他们只要以不变应万变,自然会有线索送上门来。
这边主意已定,苏榆自然不打算留下了打扰包拯工作,略一招呼便回房了。
他心里还想着关于律法的事,越想越烦躁,干脆关了直播,对着窗外的月亮发愣。
若是花满楼与陆小凤在,会怎么说?
这个想法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忍不住构思花满楼与陆小凤的说法。
花满楼一定会不赞同地摇头,因为他就是那么一个人,无论是谁的生命被剥夺,他都会叹气的。
但陆小凤说不定会指着他大笑,说他变成了迂腐的书呆子。陆小凤可并没有什么不杀人的规矩,即使他也一样的热爱生命,但他更是江湖上的陆小凤。
如果杀一个人能救出十个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想着想着苏榆突然笑了起来,即使他笑的比哭还难看:“原来我这么依赖他们吗?”
虽然一直标榜自己是个成熟的大人了,甚至觉得经历了两个世界的自己也称得上一句阅历丰富,但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自己竟然第一时间想的是“他们会怎么想”,而不是“我自己怎么认为”。
突然发现了这件事的苏榆一阵挫败,也更加迷茫。
他真的能担起系统交给的重任吗?他能够承受别人的喜爱吗?他配得上“仙人”的称呼吗?
苏榆越想越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几乎入了魔障。
他本来就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是的,哪怕年龄已经成年,哪怕他是个孤儿,但因为现代完善的济养政策和从来没有出过学校这个象牙塔,遇到过最坏的人可能就是买东西故意缺斤少两的小商贩,称上一句孩子是绝不为过的。
他遇到的好人太多了,从每次都会特意给他最轻巧活计的打工店老板,到会给他便宜房租的房东;从愿意收留他的花满楼、认他为自己家孩子的花家,到哪怕与他意见不合也愿意听他意见的楚留香……哪怕没有父母,但他从来没有见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