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险恶,突有一天、一刻,一双枯瘦如爪的双手从边缘伸了上来,死死扣住崖角,指头都插入了岩石中,猛然使力,渗出浓浓地血迹。
先是见到一个光溜溜的脑袋,随后就是一具根根骨骼清晰可见骷髅般的躯体摇摇晃晃地拖曳上来。
还没来得及站稳,呜的一身,陡然一股山巅的劲风卷来,他面朝山石,就重重倒在了地上。
贫僧终于登上来了吗?
久久无声后,臭和尚恢复了一丝意识,第一时间就冒出了这个念头,勉强抬头一看,心头又升起阵阵绝望。
原来登上山崖后,竟是身处于一个山腰的天然石台,眼前还有一座孤峰耸立而起,插入云天,居高临下。
还不行吗?
拼尽了性命,最终仍似是一场空。
他心头黑暗,似乎要被无尽地绝望给吞没了。
但即使如此,再黑暗的冰冷也无法涅灭他心头的火焰。
此身百死犹不悔,一念尚存岂可休?
臭和尚用牙齿咬着坚硬的地面,咯吱作响,口腔冒血,一点一点向前挪动、挪动……
眸子看着、望着,更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那座山巅。
火焰不灭,犹在燃烧!
爬也要爬上……
“有趣!”突听一声轻笑打破了沉寂。
云海翻腾,一道如坐云端的身影突现山巅,一双目光洞穿虚妄而落下。
“有趣!有趣!没想到第一个登上传道崖的竟是一个和尚,你也想向本座求武吗?和尚,报上你的法号?”
臭和尚匍匐难以起身,一点一点吃力地抬起头来,抬头望去,却见那身影看在眼前,却又似远在天外,不同凡俗,不可捉摸。
天人有别,不容窥探。
他双手颤抖,吃力合十,低低而道。
“小僧破戒而出山门,已无法号,前辈可称我为…无名僧!”“法号无名?”
道人问名,僧人作答。
云端中响起一声略带诧异的轻笑。
“既已出家,怎无法号?有趣,有趣,看来你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
声音缥缈,似从四面八方而来,回荡在耳边,直入心灵,难寻踪迹。
无名僧哪怕执念深扎内心,不为外物所动,一时也不由为之泛起阵阵涟漪。
目光望去,只见那身影若隐若现,独坐山巅,看若孑然寂寞,却又屹立在天地间,似有无边气象,万物为之失色,独见其一人。
人如其峰,凌驾诸山。
天人有别,不可直视。
无名僧垂下眼皮,目光收敛,不敢多看,生怕冒犯,双掌更是默默在胸前合十,心中不禁暗叹一声。
一见武当小师叔,直如……
天道在上!
或许只有如此天上罕有,人间绝无的不世高人,才能解答小僧心中之困惑吧。
想到此处,无名僧不禁顶礼而拜,如尊仙佛。
“登上传道崖,可承本座武道!无名僧,本座且问你,想学何等武功?”云巅翻滚,声音落下,字字入耳,直问心灵。
学武?
无名僧满脸污垢,咧了咧嘴,尽是苦涩之意。
武功被废,真气溃散,此时他已经脉寸断,形如废人,哪里还练得了武?
再说相比于玄之又玄的精妙武学,他还有更深切的渴望,哪怕死也不足惜。
于是无名僧挣扎着起身,盘坐在地,低头合十而问,“前辈,小僧不想学武,只求你指点迷津!”
“不想习武?”一声轻哼,投落下的目光也似乎冷了起来,若无形之利剑洞穿了无名僧的身躯,让其内外皆寒。
合十的手在颤抖,无名僧紧咬牙关,不肯松口。
信念如铁,难以动摇。
武为护道!
但佛心已失,习武又有何用?
焚尽此残躯,誓要见娑婆!
哪怕粉身碎骨,也绝对不悔!
无名僧低头合十,默默无语,不争不辩,不改其心,静等发落。
而此时飞来峰孤顶之上,吕纯良坐而俯望,不禁挠了挠头,一时有些懵。
传道崖,传道崖,早已有言在先,登上此崖,传承武道。
却没想到,第一个登顶的人却是一个形销骨立的无名臭和尚,更如此不走寻常路,不想学武,只求点化!
总感觉有些不对……
你是佛,我是道?
你这光头是不是问错了对象?
难道你是想弃佛修道,羽化成仙吗?
……
滑稽,实在滑稽!
吕纯良却没有笑,因为从那盘坐于地的无名僧身上他感受到了浓浓的死气,性命垂危,但却身心最深处却有一点不灭如火的执念,支撑着不肯倒下。
业火焚躯,燃灯在心!
好一个无名僧!
法号无名,却是真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