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长公主,你是萧丞相,自此之后,你我往事,一笔勾销。”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恨都找错了人,她年少之际所有委屈,并不是来自萧御,而是天意弄人。
可大夏第一世家公子啊,哪怕他真的不曾辜负她的喜欢,哪怕他真的喜欢了一个人,也是风轻云淡的。
爱情对他来讲,是茶后的点心,无足轻重,可有可无。
喜欢他的人,追捧他的人,太多太多了。
他习惯了高高在上,俯视蝼蚁般看着她,多看两眼,便觉得自己待她足够好。
或许他还会想不明白,他已经待她这般好,为何她还不感激涕零诚惶诚恐?
他生来就是供人顶礼膜拜的神祇,而她要的只是一个贴心恋人。
她一开始就找错了人。
那年他对泥泞中的她伸出手,她以为他是救赎。
其实不是。
是她错了。
李姝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发觉萧御仍未动,手指虚握着茶杯,骨节分明如玉染,他静静看着她,不知道在想甚么。
不过想甚么都和她无关,他们两个,已经彻底结束了。
她放下了。
放过了自己。
“茶是逸之最喜欢的云顶雪芽,逸之慢慢品。”
李姝松开茶杯,站起身,笑道:“皇叔还在等我,我先去了。”
李姝转身离开,走出楠竹亭的清凉,她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杯子轻轻落在石案上的声音,萧御的清冷声线追了出来:“你把楚王留在身边,是为了今日推行新政.......你将大司马的位置一直空着,是为了留给季青临?”
“不错。”
李姝脚步微顿,但没有回头。
萧御似乎笑了一下,笑声低低的,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为甚么?”
萧御又一次问。
李姝觉得这个问题很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更何况以聪明过人著称的萧御?
这样问她,不过是想听她亲口回答罢了。
或许,萧御也在等自己的一个放下。
于是李姝道:“因为季小将军永远不会背叛我。”
“哪怕世人都厌我,恶我,诽谤我。”
她的少年啊,眉眼干净,心思直率,爱与恨都热烈。
恨她时,千方百计想要杀死她,爱她时,为她不惜背叛家族,为她出生入死挣战功。
青涩又直接,稚嫩又热诚。
李姝眼睛弯了弯。
身后传来萧御的反问:“是么?”
萧御的话略带冷意,李姝有些不适,她回头,看了一眼萧御。
男子极清隽的面容含着霜,淬着寒,像是九天之上的神祇陡然有了杀心,要红尘俗世赤地千里,哀鸿遍野
。
李姝忽地一惊,微眯凤目,道:“是的。”
“他敢直白说喜欢我,我声名狼藉他不在乎,他知我过了耳听爱情的年龄,所以他愿意为了我与他的未来奋斗,刀口舔血,在所不惜。”
说到最后,李姝笑了,凉凉看了一眼萧御,道:“同是年少,他一腔热血,一往无前。”
“他永远不会压抑自己的感情,明明白白喜欢着。”
“他才是真正的少年。”
你不是。
“我很喜欢他的少年意气,也会护着他的少年意气。”
李姝面上含笑,语带威胁。
萧御呼吸微顿,如被人扼住了喉咙。
云顶雪芽仍在飘香,似乎掺杂了丝丝苦味,无孔不入袭击着人的五脏六腑。
李姝深深看了一眼萧御,转身离开。
骄傲的世家子,哪怕真的喜欢也是克制的,萧御话里突然出现的威胁,多半是自尊心被彻底打击到的条件反应——他是世家第一公子,怎会这般轻易输给旁人?
不过这个念头应该很快就会淡去。
毕竟出身世家,修身养性长大的,儿女情长不会占据他太多心思,家族利益,才是他放在第一位的。
李姝这般想着,继续向前走,下一刻,清冷月下香袭来,她被萧御从背后抱了满怀。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萧御的力气。
以往的萧御都是风轻云淡的,连拥抱和亲吻都非常克制。
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呼吸间的气息贴在她耳朵,一下又一下的,似乎有些急促。
世界仿佛安静下来。
李姝瞳孔微缩。
但那只是一瞬。
很快萧御松开她,在她身后站定,清风徐徐,还能嗅到他身上的淡淡月下香,可他呼吸间的温度,已经不在她耳畔。
“姝儿。”
萧御声音浅浅,带着一贯的清冷疏离:“慢走。”
李姝笑了。
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自此之后,她是长公主,他是萧逸之,争锋相对,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