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与哲学家_作者:王小周(230)

2020-10-31 王小周

想起七夜萤曾经念过的诗,是一个叫辛波斯卡的诗人写的——《不期而遇》。

「……我们的老虎啜饮牛奶。我们的鹰隼行走于地面。我们的鲨鱼溺毙水中。我们的野狼在开着的笼前打哈欠。我们的毒蛇已褪尽闪电,我们的猴子已摆脱灵感,我们的孔雀已宣布放弃羽毛……」

在晓组织的时候,有一次他无来由地想起这首诗,幻想这或许会是他和她多年后不期而遇时的写照,末了又暗嘲自己想得太美……

这不过是距离他们万万里之遥的月震,不足轻重。

话说回来,在七夜萤归来后,或者更准确一点,他以灵魂之体存在于世后,他们的生活实在宁静美好,没有让人愤怒不甘的土壤。

那么漫长的一生,几乎要显得年少时的痛苦与绝望都虚幻了起来。

而出现在这个世界后,七夜萤受的苦也不过是初时他没有出现时的磨难,还因为生着病意识不清而没有多少感触。看到身上的天龙蹄之印,也更多的是嘲讽与愤怒。

她不曾痛这世界所痛,打算重走老路不过是因为她觉得应该怎么做,可是她想要去做的是体验新奇,感受从未感受过的世界。

这两者之间具有不可调和性。

难以两全。

她不可能没有感觉到,所以才会在外在上表现出不难察觉的焦躁。

和当年一样。那时候的七夜萤可绝对不算个好相处的人,他已经够孤僻了,可是七夜萤比他还要严重,时时刻刻观察着这个世界,不知道是要委曲求全地彻底弯下腰融入进去,还是咬牙死撑着就是要隔绝于世,弃绝世人。

现在也是一样的。

宇智波鼬知道在没有外界影响的情况下,七夜萤或许永远也走不出那一步,她就是一个比普通人还要更加敏感脆弱一点的小孩子而已。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无愧于心便好。

人人有他自己的路,没走到终点谁能说这条路是平坦还是坎坷?

“你知道吗?费尔南多·佩索阿的《惶然录》里有这么一句话:‘人性从来都是老样子——可以变化,但没法完美,有所摇摆,但不会进步’。”

数着丁达尔效应造成的光路中的灰尘数量的七夜萤忽然道。

宇智波鼬回神,下意识地扬起唇角,“你觉得呢?”

“普世意义上而言是这样的吧,或许有特例,但是特例从来都不能计入范围。”

“你希望是什么样的呢?”

“我希望……再怎么说,主观能动性都没有厉害到彻底超脱的地步吧?”

“幻想一下,然后沉浸在幻梦中,这样不也很好吗?”

“难为这样的话会从你嘴巴里说出来呐,宇智波君。”

“我学的你呢。”

“哈哈哈哈……我是这样的吗?嗯……我是这样的噢。”

宇智波鼬笑着,不说话。

七夜萤脸上笑容渐消,宛如逝去了的青春。她带着些许不自知的清愁,怅惘地叹息了一声。

窗外有无数尚待帮助的人们,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未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与快乐。

只有神明高高在上,故而从不显形。过了几天后, 七夜萤自己也缓了过来, 觉得就这么干撩着人家也不是回事儿, 便找了个时间和多拉格开诚布公地谈了谈。

七夜萤也是说(bian)了一下自己的来历,说她和宇智波鼬都没有遭受过多少磨难,生长在某个可以称为世外桃源的小岛上,然后才出来冒险的。一开始因为不熟悉这个世界被抓了当奴隶, 但马上就被宇智波鼬救出来了, 认真来说也没受过苦, 难以对苦难的人们感同身受,只是出于对现状的不满才发声,甚至还因为比自己惨的人没自己愤怒而气愤不已, 有种朽木不可雕的郁闷。

“……我是个性子不好的人,看人的时候总要用严苛的视线, 最受不了的就是和人说道理说不通, 说不通我就不想管,神仙难救找死的鬼,他们自己不立起来, 我就有种我这么努力都是自作多情的不愉快。这是我的本性中带有的人格缺陷, 我倒是能忍,但是我所学习的一切知识都给我一种错的人不是我的感觉, 我没必要委曲求全。”

七夜萤瞄了眼身材高大的巴索罗米·熊。

她知道这个人原先居然又是凶残的海贼又是一国之王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虽然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但是她还真没想到自己立刻就遇上了一个, 经历还充满了戏剧性。

“我是没办法和熊先生比的, 应该说, 能够和您相提并论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说句实在话,要是我是女王,坐拥一国之富,那我最多也就尽力让治下子民安居乐业,如果让我抛弃一切去革自己的命,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您的行为值得被所有人尊敬,但这个世界上,像您一样高洁无私博爱的人非常少,我并不因为自己没有您高尚就羞愧。我没有做过坏事,自认也算是个好人,无论站在任何人面前我都能抬头挺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