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痊愈,兰堂君。你家的孩子做好准备了吗?”
兰波歪歪脑袋:“什么准备?”
在岛国,接病人回家还是要准备些仪式性的物件,意为驱走病魔和邪气,祈祷家里所有人都能远离病痛。兰波家里……自然没有,都是擂钵街出来的,被收养前不饿死就是万幸,哪里还有心思讲究那些有的没的。
兰波自己更不在乎这些,谢过红叶小姐后两人错肩而过,一张轻飘飘的纸条被塞进她的口袋。
太宰上前走了半步挡住红叶小姐的动作,挠挠头发一脸不耐烦:“啊,快点走啦,肚子好饿,可恶的蛞蝓竟然接连给我送了十二天荞麦面,早中晚全是荞麦面!未来十年内我都不想再看到荞麦面了!”
比他更惨,连着吃了十二天白米粥的兰波小姐同样心有戚戚焉的用力点头,两人瞬间达成共识——溜出去吃点东西再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回家。
可惜这个计划没能付诸实际,织田作之助已经开了车等在一楼广场上,同样穿了身黑西装戴着帽子的中原先生坐在车顶上等人……显然已经被坑出了心得,生怕某人带头溜号跑出去浪。
“回家了,银煮了荞麦面,都得吃一碗!”
太宰治哀嚎着就地躺下不停翻滚,兰波犹豫着要不要和他采取相同行动,中也已经从车顶跳到她背后推着她朝前走:“快点走,你不是怕冷?”路过太宰时不着痕迹的踩了他一脚,“昨天煮的白米粥还有剩,你可以吃白米粥。”
黑发少年立刻收声,一股碌爬起来拍拍衣服抢占后座黏着兰波的位置——他就是在故意气中也,这种幼稚的报复手段谈不上多大力度,但是特别恶心人!
中原中也:你有病啊!你找死是不是?!总算回到自己家,托付给福泽谕吉的几个孩子已经被接了回来,阿敦一看兰波瘦了一大圈的样子“哇”的一下就哭出来,搞得一群孩子为之侧目……这什么情况?这么爱哭的家伙事怎么活下来的?
这就是孤儿院与擂钵街的区别。在孤儿院里,就算被禁止哭泣,保育员们终究也不会因为孤儿们哭闹就打死他们,即便教育手段很有问题,那位院长的目的仍是希望孤儿们走上正确的道路……但在擂钵街,这是极可能发生的事,孩子们早就学会默默忍耐。
“好了!擦擦眼睛,哭这么大声,难道是福泽先生虐待你了?”
兰波觉得应该不至于,那位男士看上去眼神凶狠,内里实则再温和不过,被欺负到发毛也不过转过身背对着人,不是个会苛待孩童的。
——何止不苛待,福泽先生就差没把他供起来。自从晚上例行散步回家发现家里多了只毛茸茸相当可口的“猫咪”后福泽先生每天的心情都好到爆,恨不得把这个白天胆子小小变成“小猫”后胆子瞬间放大一百倍的孩子留下来不还了……猫啊!见了他不但不跑还会扑上来的猫啊!
但是对于中岛敦来说,后来得到的再多,也不如孤儿院里那个带着铁锈和烟草味的拥抱,温暖从黑色衣衫中透出来,替他挡住穿过走廊的凉风。
“兰、兰波小姐!你要好起来,不要死,死掉就不能吃好吃的东西啦!嘤……!”
一圈上了学的“文化人”对文盲怒目而视表达不满。
怎么说话的你?会不会说?不会说少说点!这样说兰波根本就不会往耳朵里听好不好,你得威胁她死掉就不能欺负人啦!
“噗!”兰波忍不住狠狠揉了一把他的白毛:“我知道了。”
晚饭自然是说好的荞麦面,太宰治躲进卧室绝食抗议,他当然不会真的绝食委屈自己,所以没谁在意这件事。吃过晚饭孩子们玩闹一会儿各自回房间休息,兰波的房间门被人敲响。
“进,嗯?肚子饿了吗?”
抱着超大份炸鸡碗的黑发少年推开一条缝溜了进来:“我叫阿敦偷偷买回来的,不给你吃~”
呵呵,我是会和崽子抢东西吃的人么!
兰波用眼神鄙视他,黑发少年哼了一声挤挤把自己塞进椅子团成团,用手捏着炸鸡腿往嘴里塞:“你回到十年前了?”
“没错。”
“维塔莉?”
“是。”
他的表情严肃起来:“她活下来了?”
这个问题很严重,本该死亡的人活了下来,换句话说,这是在挑衅世界本源。兰波在玩火,所以她被惩罚,患上同样的疾病承受痛苦。
“世界是公平的,等价交换永远是不变的守则。”
兰波蹭蹭充作靠背的枕头:“维塔莉·兰波,应该在七岁时死于猩红热,她被母亲放弃了。我并没有改变这件事。她不再叫这个名字,和兰波家不再有任何关系,失去维塔莉·兰波的所有记忆,作为一个全新的人继续生存。我仍旧失去了最小的妹妹,很难说生离与死别那个更痛苦,但我想送给她一条有更多选择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