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崭新的一天,傅平安正式到机关大楼报到,担任司令员的勤务兵,但他平时并不用在司令员的身边工作,而是在公务班的屋里待命,司令员需要用人的时候一个电话打过来,他就立刻过去。
今天雷司令不在家,去海岛上检查防务去了,傅平安度过平淡无奇的一天,晚饭后看新闻,各班组织思想学习,熬到八点多,程国才还拉着大家学习文件,鼓励班里的战士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大家都意兴阑珊的敷衍,程国才无趣,宣布散会。
傅平安去了趟厕所,回来后发现班长不在了,就问龚晨班长哪儿去了?
“不知道啊,刚才还在呢。”龚晨说。
不在正好,傅平安看看手表,已经八点五十了,走过去正好和刘小娜碰面,他赶紧拿了钱,出了营房,匆匆走向西小楼。
八点五十五,刘小娜悄悄下楼,西小楼南翼是个很僻静的地方,路灯的光芒被枝叶繁茂的大树挡住,晚上最适合幽会。
傅平安远远走过来,刘小娜招招手,让他进入小树林。
一轮圆月当空,月色透过斑驳树叶洒下。
“今晚月色很美。”傅平安说。
“风也温柔。”刘小娜接了一句。
这是两人互相发短信聊天时用过的梗,是夏目漱石的名句,在日语里是委婉表白的意思,如果对方也有此意,就回一句风也温柔,传到中国后略微加以完善,如果没意思就回一句:适合刺揸。
当时两个人玩梗玩的开心无比,此时此刻,却只剩伤怀。傅平安将两千元递过去,刘小娜接了,说:“你是个好人。”
“这是给我发好人卡么?”傅平安戏谑道,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己和刘小娜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忽然西小楼上传来一声尖叫,紧跟着有个女声喊:“抓流氓啊!”
傅平安就看到一道黑影从楼上跃下来,他不假思索冲上去抓流氓,那人动作极其敏捷,地形也无比熟悉,傅平安竟然追不上他,几道雪亮的手电光反而将他罩住。
“前面,往那儿跑了!”傅平安喊道。
几个巡逻的纠察一拥而上,橡皮棍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傅平安被死死按住,胳膊扭到背后上了铐子。
“流氓抓到了。”纠察冲四面八方赶过来的战友们说。傅平安被打惨了,纠察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平时没机会实战,可算逮着机会了,他们抡警棍都是用足了力气的,把个“流氓”打得血头血脸,已经辨认不出是谁。
距离最近的营房是西小楼,住的全是女兵,但女兵们出来的不多,全都趴在阳台上看热闹,反而是远处几个男兵营房倾巢出动,乌泱泱一大片足有百十号人,别说是为了保护女兵抓流氓这种高大上的理由了,就是大院里进来一个普通小偷,也会把大家兴奋地不行,战士们吵吵嚷嚷,都要上去打一拳踢一脚,真这么干了,流氓非得被活活打死不成,先前痛殴傅平安的纠察这会儿反倒成了他的保护神,硬生生将战士们挡住,把流氓拖到西小楼的楼下。
总算有干部出来了,通讯连的副连级排长罗瑾脸色铁青站在楼前,女兵是当事人,受害者,自然先交给她们发落。
傅平安还在嚷嚷:“我不是,你们搞错了,流氓被你们放跑了!”
罗瑾说:“擦干净他的脸。”
有人扔了块抹布过来,纠察把傅平安脸上的血胡乱擦了一擦,这回很多人都认出来了,这不就是最近风头正劲的傅平安么。
“你说不是你,那你到西小楼干什么?”罗瑾质问道。
傅平安一时语噻,他首先想到的是不能暴露刘小娜,半年多的军旅生涯让他形成了思维定式,不撒谎,不说假话,如果说来找刘小娜,首长继续问找刘小娜做什么,一来二去的,岂不是把借钱做手术的事儿招出来了,那刘小娜很可能面临开除的危险,这是傅平安不能接受的。
他答不出来,就要坐实流氓的指控,正是群情激奋的时候,些许的迟疑都会让大家断定他有猫腻,战士们七嘴八舌,痛骂傅平安人面兽心,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样的人渣是不配给司令员当勤务兵的。
楼上的女兵们也纷纷斥责傅平安,说他是大变态,大色狼,不要脸。
刘小娜也在人群中,看到一脸血的傅平安竟然保持着沉默,她就明白对方是为了保护自己,一颗心顿时刀绞一般,她正要站出来作证,忽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站在傅平安身后,英俊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那是政治部的一个年轻军官,也是刘小娜的正牌男友,如果现在站出来作证,倒是能洗清傅平安的冤屈,可是自己就背上黑锅了,男友会认为自己脚踏两只船,甚至肚子里的小生命到底是谁经手的都会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