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看了他一眼,拿起酒瓶帮他倒上,周围死一般寂静,傅平安也傻眼了,将军哈哈大笑,挑起大拇指说英雄就要好酒量,周围立刻也欢笑起来,大家一起鼓掌。
但将军没有再喝第二杯,他招招手,一个随从端着托盘上前,红色丝绒上放着一枚金色的勋章。
身后的人帮傅平安佩戴上勋章,授勋仪式就算结束,将军也没告别,径直走了,傅平安也被人领了出去,一扇扇宫殿的门在他背后关闭。
还是那辆加长奔驰,把傅平安送到平壤机场,高丽航空飞往北京的航班在等他,公务舱座位旁边有一个小皮箱,箱子里装满高丽参和虎骨酒。
乘务员对傅平安格外照顾,因为他佩戴的像章和勋章级别都极高,一路上他享受了国宾级的待遇,直到图154飞抵首都机场,傅平安终于回到祖国的怀抱。
航班停在远机位,傅平安被安排第一个下机,舷梯车下面有一辆军牌奥迪在等他,两个校官翘首以待。
傅平安先被带到医院进行全面体检,体检完之后他身上的衣服全部不予保留,换上一套陆军士兵制服,他注意到肩章不一样了,以前是一道折的列兵肩章,现在是一道粗折和金色半环绕麦穗的交叉步枪。
他现在是陆军中士了。
随即傅平安被送往一处秘密处所暂时隔离审查,他要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逐一说出,不能遗漏任何细节,漫长的回忆又是一场场心灵上的折磨,他有几次忍不住摔了椅子砸了玻璃,差点和审查人员打起来。
入夜,傅平安回到房间,准备脱了衣服洗澡,忽然间发现了什么,从浴室的镜子里看自己,后背上是张牙舞爪的五条蛟龙,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这是将军给他的另一份礼物。看着背上的五条龙,傅平安再一次情绪崩溃,五兄弟永远在一起,而且就在自己的背上,从今以后,自己要背着哥哥们一起走完余生。
床头柜上摆着电话机,傅平安拿起来拨家里的号码,拨不通,这是军话,和地方通讯网络是物理隔绝的,必须通过总机才能转,他研究了一阵,拨通了总机,一个甜甜的女声传来:“首长,晚上好,这里是总台,请问您要哪里?”
“给我接一个号码。”傅平安报出自家的电话号码。
总台回答道:“对不起首长,您房间的电话未开通这项业务。”
傅平安说:“拿给我接东山守备区一号台。”
“对不起首长,您房间的电话不能外拨,只能用于疗养院内部通话。”
傅平安当场就把电话机从墙上拽下来摔了个七零八落,在房间里来回走着,气息越来越重,他很愤怒,很紧张,外面的黑暗让他感到恐惧和敌意,他要把自己隐蔽起来,伺机消灭敌人。
房间里没有任何武器,傅平安摔了一个茶杯,拿了两块锋利的瓷片出门,这里是燕山脚下的疗养院,气候宜人,地方开阔,两个配手枪的陆军士兵远远尾随着傅平安,并不打扰他。
疗养院很大,任由傅平安活动,但是当他靠近围墙的时候,那两个兵就过来了,先敬礼,客客气气提醒他:“班长,这里禁止翻越。”
这两个兵一个是下士,一个是上等兵,但是都要称呼自己为班长,傅平安想到自己的军人身份,情绪稍微平复,匆匆回去了,回到房间就开始呕吐,呕吐完了又拉肚子,上吐下泻,痛不欲生。
外面值守的士兵发觉不对劲开门进来,将傅平安送医抢救,疗养院医护组给他打了一针就见效,随即医生打电话给负责傅平安的首长,报告自己的发现。
这个病人已经麻醉剂成瘾,相信是在治疗烧伤时注射了过多的杜冷丁导致的,而且还有较为严重的心理问题,典型的战后心理综合征,属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英文缩写PTSD。
“病人会性格大变,情感分离,失眠,暴躁,逃避会引发创伤回忆的事物,我建议你们不要再继续提及那段经历。”医生这样说。
……
次日,淮门市和平小区五号楼,傅冬梅坐在楼下给儿子织毛衣,范东整理货架,上午没啥顾客,连打牌的都还没来,忽然电话响了,傅冬梅随手拿起来:“找谁?”
“傅冬梅同志么,这里是北京,有件事通知您,八月份在抢险救灾中失踪的傅平安同志有下落了。”
傅冬梅的心一紧,有下落了,是儿子的遗体终于找到了么,在海里这么久时间,都被鱼虾啃得啥也不剩了吧,不对,如果是找到遗体,对方应该是很沉痛的语气才对,怎么这么轻快。
范东扭过来头来:“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