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四月份,还有半个月傅平安就要参加自考,自考的难度不亚于高考,每晚他都要自习到很晚,学习使人兴奋,上床之后精神依旧亢奋,满脑子都是名词解释和各种公式定义,不仅傅平安睡不着,宿舍里还有另一个人也睡不着,就是睡在对面上铺的周建良。
黑漆漆的宿舍里,周建良起身,拿起衣服,下铺,拎着鞋子出门,这可不像是起夜尿尿的架势,傅平安觉得蹊跷,也爬起来穿上衣服蹬上鞋子跟出去,周建良果然不是上厕所,他偷偷从宿舍溜出去,翻过围墙,消失在夜色中。
傅平安一路尾随,周建良在公路上健步如飞,精神头跟半夜拉练一般,得亏傅平安是跑过无数次五公里的,不然还真跟不上他。
周建良走了起码十公里远,来到一处建筑工地,看样子不像是居民小区,更像是工厂建设现场,周建良熟门熟路,从铁丝网破损处爬进去,半夜潜入工地,非奸即盗,傅平安没跟进去,在铁丝网外守株待兔,等了十几分钟,周建良背着麻袋出来了,步履有些艰难,傅平安明白了,这货是来盗窃的。
忽然灯光大亮,工地上高高挑起的碘钨灯如同小太阳一般耀眼,几个拿着手电筒的工人跳出来将周建良围住暴打,这种老式铁皮手电筒装四节一号电池,轮起来比铁棍还厉害,傅平安犹豫了一秒钟,还是冲了出去,他是在军营中历练过的人,对于集体本来就有极强的认同感和荣誉感,来树人之后让他重新找到了这种感觉,同学就是战友,战友和别人发生冲突,决不能袖手旁观。
突然杀出的傅平安打乱了工人师傅们的阵脚,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的周建良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就跑,傅平安也不恋战,紧跟着拔腿就跑,工人们大呼小叫在后面撵,深夜的公路上,前面两个人跑,后面一群人追。
长期军训的体能优势这时候就显出来了,两人硬是靠两条腿把追兵给甩掉了,周建良放慢脚步,气喘如狗,傅平安骂道:“半夜做什么贼!”
“钢筋多少钱一斤知道么?”周建良反问他。
“那也不能偷啊。”傅平安说。
“那不叫偷,是拿,又没放到保险柜里,谁知道他们要不要,兴许是不要的垃圾呢。”周建良一翻白眼,狡辩的水准一点都不高。
“人家不要,会埋伏你?会揍你?你帮人家清理垃圾,人家应该感谢你才对啊。”
两人争吵着,谁也没注意后方开来一辆车,他们本能的以为工人们还远远落在后面,没想到人家报了警,来的是一辆警用面包车。
警车急刹车停下,车上跳下来一群手持橡皮棍的协警,二话不说就是一顿胖揍,可怜傅平安一个曾经灭掉亚太地区海豹队的猛人,竟然被乡下派出所的协警按着打,打完上了背铐,丢进警车拉回所里处置。
对于这种小偷小摸,派出所并没有太当回事,先晾着再说,两人分开关押,傅平安单独关在一间屋里,他这回丢人丢大发了,什么一级英模、人大代表的身份都不好意思往外说,连头都不敢抬。
天亮之后,终于有人来提审,两个警察一边吃着包子油条,一边给他做笔录,傅平安说我是树人的教官,半夜来找学生的,我不是盗窃犯。
“胡扯,你是望风的!”警察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
一辆熟悉的GL8开进派出所,是皮校长来领人了,过了半小时,他和周建良被带到派出所的院子里,地上是一个装满铁质物件的麻袋,民警让周建良扛起来试试,周建良试着抬了抬,摇摇头,说抬不动。
“没吃饭啊你。”警察呵斥道,指着来报案的民工说:“你来试试看。”
那民工精瘦,但越是精瘦的人越有力气,他果然顺利扛起了麻袋。
“走两步。”警察说。
民工只走了几步就撑不住了,将麻袋从肩上撂下来,腰酸背痛。
“你都走不出十米远,他怎么就能背着走十里?”警察提出质疑。
“我们亲眼看到他背着这个麻袋出去的,走的很轻松。”工地负责人说,“前面几次失窃的钢筋、紧固件,也都差不多这么多。”
警察说:“盗窃的事实是清楚的,但是案值很少,绝不是你们报案宣称的那么多,都够不上立案的,我建议你们双方坐下来协商解决。”
皮校长陪着笑凑上来,给工地上的人上烟,赔礼道歉说好话,答应赔偿前面失窃的损失,建筑队是外来的,强龙不压地头蛇,见好就收,派出所一位姓李的教导员和皮校长相熟,叮嘱他一定看好学生,别再犯事。
“谢谢了,我一定加强批评教育。”皮校长从车里拿了两条烟包了,不动声色放到李教导员的办公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