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婕妤的小跑车停在人民路上的一个小区门口,不敢往里开了,小区里的道路狭窄,路边停满了车辆,而且以三轮车、残疾车和摆摊的小推车为主,跑车开进去万一刮蹭了,这些居民怕是都赔不起。
他们把车停在路边,走进小区,按照门牌号码找到一栋老楼,建于九十年代的拆迁安置房,楼道阴森,贴满小广告,家家户户都在门外摆着煤球和杂物,电线和网线乱的如同蜘蛛网。、
“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跟印度贫民窟一样。”刘婕妤小心翼翼,生怕沾到脏物。
“你去过印度么就这样说,应该比孟买和贫民区好很多。”刘康干回了一句,继续爬楼,一直上到六楼,停在一扇门前,门牌号码是605。
刘康干砸门,屋里传出回应:“谁!”
“顾北在家么?”刘康干问道。
一个人过来开门,二十岁上下,黑黝黝脏兮兮,头发乱蓬蓬,拖着一条腿,脚踝处涂了一层烧伤油,这就是被傅平安殴打的爱国青年顾北了。
阮小川通过警方的朋友查到顾北的身份,户籍信息也搞到了,初中毕业,未婚,未服兵役,身高一米七四,家住人民路醒狮小区11栋605,无工作单位,有被警方处理的底子,但都是打群架小偷小摸之类治安案子。
“你们找他什么事?”顾北阴鸷的目光盯着防盗门外衣着光鲜的两个人,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截然不同的味道。
“有一笔钱,你想不想挣?”刘康干没有废话,直奔主题,他知道这种人的需要,除了钱没别的,说别的也白搭。
顾北打开门,回转身,在连转身都困难的小客厅里坐下,点着一支烟,屋里一股霉味和长久不洗澡的体味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刘婕妤停留在门外,掏出纸巾掩住鼻子,刘康干硬忍着走进来,沙发上堆满杂物,根本没地方坐,事实上屋里各个角落都是垃圾和空啤酒瓶,插脚的地方都很少。
“说吧,怎么挣钱?”顾北点着一支烟,是白盒子的中南海,他甚至连递烟的礼貌举动都没有,当然刘康干也不抽烟。
“前天,你被人打了,对吧。”刘康干说。
“咋了?”顾北吐出一股烟,有些不耐烦。
“不想报仇么,我可以出钱带你去验伤,带你报警,让警察捉他。”刘康干盯着对方的眼睛,试图找出仇恨的火星。
“不想,我挺忙的,没空。”顾北说,“另外我也不想和警察打交道。”
刘婕妤在门外听到了,忍不住喊道:“你他妈就是个孬种,让人打了都没脾气。”
顾北也不生气,把T恤一脱,满身都是伤疤,新的旧的摞在一起,他满不在乎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拳头不如人家的大,就得认,如果每个仇都报的话,我就没空干别的事了。”
“这个数。”刘康干伸出五根手指头,他的意思是五千人民币。
顾北冷笑,伸出一根手指:“翻个倍,我就陪你玩。”
“没问题。”刘康干一口答应,一万块又不是他出,费用刘婕妤负责。
“我就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顾北笑了。“一千块钱,现付啊,别给我说什么先付一半的屁话。”刘婕妤在门外数了一千元钞票递过来,刘康干刚接过手,就被顾北一把抢过去,蘸着唾沫数了一遍,塞进兜里:“说吧,怎么弄?”
刘康干说:“你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骨折之类的伤,然后去派出所报案,就说江东大学政治系的傅平安把你打伤了,这些不用我教你吧。”
顾北说:“傅平安是你同学吧?”
刘康干一愣,这小子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他淡淡回答:“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北说:“只有同学之间才会这么深的恨,实话实说,那一拳够重的,但也够不上轻微伤的标准,我鼻子本来就一碰就出血,腿上的伤是我自己烧的,怨不得别人,如果搞到派出所去,最多办成互殴,我也得进去,那个傅什么是大学生,兴许没事。”
刘康干万没想到这小子心思这么多,社会太复杂了,流氓混混不是应该遵守江湖道义的么,拿了钱就得帮人做事。
“让你去报案你就起,别废话,不愿意就把钱退回来。”刘婕妤在门外嚷道。
顾北冷笑:“是你们懂,还是我懂,我从十一岁就是派出所的常客,拘留所不知道进过几回,一千块钱就想打发我,你们想得美。”
刘康干明白了,自己给钱太利索,对方想敲竹杠,他本想一走了之,但是转念一想,这就是社会啊,如果自己连这个小混混都搞不定,以后怎么在单位里当一把手,怎么管理手下的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