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能考上名牌大学的都不是傻子,脑筋转的快,上大学谈恋爱是正常的,甚至谈十几次也不稀罕,渣男渣女多了去了,但王栓不一样,她这个年纪,谈了就要谈婚论嫁的,而且中国是二元制的社会,城市和农村就像两个世界,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如果落差太大,注定会有无穷无尽的矛盾,细细思量,谁也无法接受这样一个落差极大的妻子。
“老大我不同意你的说法。”范建干咳一声,开始抬杠,“人的命运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王栓只有十八岁,她的人生还没开始起航,你为什么要给她规定好今后的路呢,你又不是她爸爸,就算是她亲爸爸,也不能逼着她十八岁就嫁人,生孩子,她的天赋,足以支撑她走上更广阔的舞台,而不是在巷子里炸油条,在农村带孩子,既然她背后没有炒作团队,那咱们就帮她炒作,帮她改变命运,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利,纯粹是想帮帮她。”
赵劲说:“有没有其他目的,我们不关心,不过你这个建议很美好,老大,我觉得可以试试。”
“捧红她,以咱们的能力,可以的。”路琨也嚷道。
“那就这么定了!”傅平安一拍方向盘,奥迪100欢快的鸣叫起来。
……
油条铺,钱箱子大开,一个中年妇女清点着钞票,脸上阴云密布,将王栓叫过来问道:“今天的钱数不对,咋回事?”
“我……拿了一百,还人家钱。”王栓嗫嚅道。
妇女一巴掌打在王栓脸上,继而薅着她的头发撕打,王栓咬着牙不反抗也不求饶,也不流泪。
她的眼泪,在三年前亲生母亲去世时就流干了。王栓挨打挨骂是家常便饭,继母心情不好就打她,打牌输了钱也打她,和男人吵架也打她,边打边骂是必须的,就像烟酒不分家一样,四五十岁的老娘们打人没什么技术手段,无非薅头发打耳光,骂人的花样就层出不穷了,一张嘴比阴沟还脏,脆弱一点的人根本受不了。
“赔钱货,十七八就会偷家里钱……”继母骂骂咧咧打了一阵,累的气喘吁吁,王栓毛发旺盛,头发薅都薅不动,皮糙肉厚的,打的手疼,这孩子没事人一样。
王栓已经习惯了,练就一身刀枪不入的本领,所有脏话自动过滤,等继母打完,她照样干活,收拾家伙事,这个门面是分时段租的,只做早点,中午下午给别家开面馆用。
收拾完东西,王栓蹬着三轮车回家,路上还哼起了歌,她今天非常开心,因为故人他乡重逢,日子太苦,一点点的小开心就能让她一天充满笑容。
王栓一家四口租住在距离盐务街两站路的一片临近拆迁的棚户区,墙壁上每隔几米就用红油漆涂一个大大的拆字,但是听说开发商资金紧张,一年半载不会动,做夜市大排档餐饮的,做小买卖的,收破烂的都聚集在此,院子里一边是堆积如山的废纸壳子,饮料瓶,另一边是腌渍的不知来路的肉类和地下加工厂生产的烤肠,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味道。
家很小,就两间屋,王栓的爸爸和继母住在里间,继母的儿子住外间,王栓只能在里间搭个铺,拉上帘子遮挡隐私,大杂院距离公厕有五分钟的步行路程,很多人懒得走路,就用痰盂解决小便,随便倒在门口的下水道里,大杂院里人多眼杂,诸多不便,王栓很想念在农村的日子,天高野阔,青草的气味,可惜奶奶也去世了,她再也回不去了。
本来父母都在广东打工,忽然有一天,父亲带着骨灰盒回来,母亲走时还是大活人,回来却成了一盒灰,紧跟着奶奶也走了,王栓孤苦伶仃一个人,只能辍学跟着父亲来城里打工,父亲又成立了家庭,和一个叫彭育红的女人搭伙过日子,继母也是丧偶的,有个儿子已经二十多岁了,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偶然还会贼溜溜的打量王栓,这让她很害怕,但父亲整日浑浑噩噩,就知道喝酒,根本不在乎女儿。
这个早点摊子是一家人的收入来源,但出力最大的却是最小的王栓,每天早上四点钟爬起来,一直到上午九点多收摊子回家,躺在铺上,戴上耳机听收音机的时候,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当夜,王栓被安排进女生宿舍暂住,要说还是傅平安的面子大,范建打着他的名头去交涉,女寝那边听说傅平安的乡下妹妹要来借住,顿时响应者无数,大三的学姐们至少一半出去租房子的,空床位有的是,只是这人情傅平安是彻彻底底背上了。
王栓住进了计算机学院女生宿舍,说起来这边的女生和傅平安颇有渊源,大一的时候因为留学生争宿舍的事儿,傅平安帮她们出过头,这份恩情到现在还没报答呢,正好落在王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