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有点熟,傅平安放下手电,那人放下挡脸的手,两人同时愣住:“是你。”
这个屌丝男是李可,混迹三和的大神怎么跑到宝安区来了,兴许是来打零工吧,也不像,打零工也得有个打工的样子,这样子分明是来顺手牵羊偷东西的。
不过看李可身上没什么东西,应该是还没得手,傅平安赶忙拉着他来到保安室:“你怎么跑进来的,幸亏遇到我,被别人抓到你就麻烦了。”
李可翻翻眼皮:“你在这当保安?”
傅平安说:“别哔哔了,吃饭了么?”
李可想着晚饭吃的澳龙鲍鱼鹅肝,嘴里却说:“没吃,饿了两天了。”
傅平安将手伸进裤兜里,捏着那一百多元有些犹豫。
“你这一个多月到哪儿去了,我在三和到处找你呢。”李可说。
“我去东莞打工了,刚到这边没多久。”傅平安想到自己还有一部手机,于是将裤兜里的钱拿出来,几张零钱自己留下,一百元给李可:“你拿着,吃顿饱饭,去找个零工干。”
这张百元钞票已经被汗水浸湿,李可没拿,盯着傅平安:“你记起我了?”
“有点印象。”傅平安说,他脑海中浮现出工地、塔吊和网吧,劣质卷烟和暗红色的血,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细节,越想脑子越疼。
“你和我爸在工地上干活,我爸得了肺癌,你俩一起到学院旁边的网吧来找我,你还打了我一顿,后来我爸跳塔吊死了,是你陪着我把遗体送到火葬场的,我后来退学了,到南方来发展,一直混到今天……”李可想到老父的惨死,泣不成声,那是他心底永远的痛。
“我答应过老李,楼面上的活得干完。”傅平安喃喃自语,陷入回忆,等他回过神来,李可已经走了,那一百元也拿走了。
……
次日,中午,傅平安正打算趁午饭时间出去一趟把手机卖了,队长拎着一个保温箱走进来说:“别出去吃了,也别叫外卖,老板请客,免费午餐。”
保温箱里是高档盒饭,米饭和菜分开放,有鸡腿大虾花椰菜和煎蛋,白米饭上还撒了黑芝麻,保安们高兴坏了,问是哪个老板请客。
于伟说:“不知道,反正行政说了,公司管一个月的午饭和晚饭,都这个标准。”
傅平安放心了,他的手机保住了。
匆匆扒完盒饭,傅平安跑去张维娜的设计室,这会儿设计室人多,不用避嫌,他先和张总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到电脑前上网,搜索关于失去记忆方面的词条,想查查自己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张维娜端着咖啡站到了傅平安背后。
“嘿,小伙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傅平安起身:“张总,我叫李小明。”
“你还能再路人一点么?”张维娜说,看了看电脑屏幕:“查资料呢,我还以为你想玩点游戏呢。”
“嗯,查点东西,还想学点知识。”傅平安说。
“想学设计么?”张维娜开玩笑道。
傅平安却认真起来:“我没有艺术基础,学这个事倍功半,像我这种没上过大学,没有专业技术,只能从事低端的业务工作,靠口才和情商吃饭,等积累了一定经验,再自己当老板。”
张维娜点点头:“你头脑很清楚嘛,对自己的定位很精准,我这里有一笔应收账款,你帮我收回来,咱们二八开。”帮人讨债,这活一听就有难度,天下最难干的事情有两件,第二件事是挣钱,第一件事是讨债,凭本事欠的钱,为什么要还。
见傅平安有些犹豫,张维娜又说:“要不三七也行,这个人是个老赖,脸皮贼厚,滑不留手,名下一分钱财产也没有,起诉也没用,而且黑白两道的套路都熟,吓不倒唬不住,什么泼油漆堵锁眼贴大字报都试过,没用。”
“那真是个超级老赖了。”傅平安有些退缩。
张维娜一咬牙:“四六,不能再让了,我现在太需要资金了,你能帮我讨回这笔账,我感谢你一辈子。”
傅平安决定试试。
张维娜大喜,将那人写的欠条拿了出来,又打印了一张老赖的详细信息。
老赖叫花满仓,1965年生人,早年当过工人,九十年代南下创业,什么都干过,发过财,破过产,巅峰时期资产过亿,他是做室内装潢的时候和张维娜认识的,用了这边的设计才中的标,算是合作者,花满仓不但用了张维娜的设计,还借了她二十万购买材料,事后不但不分账,连借的钱都不还了,可谓人渣到了极点。
欠条上写明,花满仓欠张维娜三十万元整,但没写还款日期,落款日期是两年前,附件还有花满仓的身份证复印件,照片上的男子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正气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