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好好活着,刘文襄的突然亡故,看似和顾北有脱不开的干系,但是王美美不做初一,人家如何做得十五,再说刘文襄本身就多病,心脑血管脆弱,难道死也也要怪在别人头上么。
所以,别管刘风正多难过多憋屈,也要求顾北继续捐献造血干细胞,他请医院方面代为转达,不但不追究顾北的责任,还会付给他一笔报酬。
但顾北心意已决,绝不会再做捐献,医院方面也束手无策,毕竟悔捐不违法,这是人家的权利。
天无绝人之路,排位靠前的捐赠者悔捐,还有备选者,医院联系了傅平安,问他愿不愿意替补上来,傅平安早有预料,他一点也不怪顾北,是人就有脾气,换做自己也得悔捐,但是刘康干确实是无辜的,暂且不论同父异母的兄弟情分,事实上也不可能有什么感情存在,只能说,好歹是条性命,明明能救却不救,将来一定会懊悔的,所以傅平安一口答应下来。
但是当傅平安赶到医院后,却意外的见到了顾北,顾北又改变主意了,来医院打动员剂,他倒也坦荡,对傅平安说我不是为了他们,我是为了老大你,我不捐,他们肯定会找你,我这个当小弟没机会替老大挡过刀,这回就让我替老大挡一回针吧。
手术按照原计划进行,经历这么多波折,谁也不在乎身份泄露问题了,刘风正得知傅平安竟然就是备选者,这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他不禁联想起来,顾北又是谁的儿子呢……
最终,刘康干还是接受了顾北的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术非常成功,唯一的遗憾是他没能参加爷爷刘文襄的追悼会,事实上为了避免刺激病人心情,刘风正甚至没告诉他爷爷已经走了的事实。
葬礼办的简朴而庄严,老刘家霉运连连,很多人不愿意和他家来往,参加葬礼的只有一些亲戚朋友,最悲凉的是,连个捧遗像的孙子辈都没有。
老伴没了,王永芳的魂都丢了一半,家里也变得冷冷清清,王美美被开除的事情曝光之后,干脆破罐子破摔,离家出走了,老刘家的第三代,堪称全军覆灭。
今天是刘康干出院的日子,王永芳和保姆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提前打电话给熊茹和刘婕妤,让她俩来家吃饭,可是这娘俩却在海南旅游,还是单位组织的活动不能不去,王永芳只能说那你们玩得开心点,落寞的将电话挂上。
门铃响了,是康康回来了,王永芳下意识的喊道:“老头子,康康回来了。”猛回头,却看不到坐在藤椅上的刘文襄,只有挂在墙上的黑白遗像。
刘康干终于出院了,但还是需要长期服用药物,身上依然带着化疗留下的痕迹,他头戴绒线帽子,身穿大棉袄和棉鞋,在父母的搀扶下回到阔别已久的家里,虽然住院时间并不长,但等于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回家真有重回人间的感觉。
此前刘风正已经告诉儿子,爷爷不在了,刘康干也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但是看到爷爷的遗像,爷爷留下的各种遗物,他还是忍不住大放悲声,其他人也都黯然无语。
“吃饭吧,不等他们了,你大姐说有事来不了。”王永芳说,“就咱们吃。”
大圆桌上摆着很多副碗碟,但只有王永芳和儿子一家人,其他人要么不在了,要么有事不能来,这不过是短短几年内发生的事情,有时候王永芳会有一种错觉,觉得大家都在,大儿子刘风运正和老父亲刘文襄在书房里谈话,大女儿和大儿媳还有小女儿聚在一起说话,大女婿小女婿在阳台上抽烟,孩子们在一起玩闹,欢声笑语,犹绕耳畔。
“该给康康成个家了,成家才能立业,有孩子才能稳定下来。”王永芳说道,她何尝不知道老头的遗愿,老刘家不能绝后,康康身体不好怕是指望不上了,只能寄希望于第四代了。
辛秀丽看看刘风正,后者没有接话的意思,而刘康干也无动于衷,转身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开始飘落细碎的雪花,这是2018年的第一场雪。同一个天空下,相距三公里不到外,同样是市中心繁华地带的一处高级住宅内,李澍伸手出窗外,接住了一片雪花,小小的雪花在温暖的掌心瞬间即化,下雪的时候,天气并不会太冷,只有化雪的时候才冷,这是爸爸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教过的常识,李澍还记得。
年末年初,是节假日最多的时候,圣诞、元旦、春节、元宵节、情人节,可是这些节日自己都不能和范东生一起过了,虽然两人还没结婚,但在双方家长的默许下已经住到了一起,和结婚也没啥区别了,本来说等李澍考上公务员就办,可是去年底的国考李澍发挥失常,考砸了,又得备战一年,小两口没有买房的压力,连汽车都有现成的,男人当刑警,还有个年轻有为的大伯子不到三十岁就是副厅级,李澍的生活简直人人羡慕,可她自己心里却明白,有得必有失,自己要走妈妈的老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