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目光微沉,但终究是点了点头。
无论外界发生了什么,他们总要出去看看,在屋子里理论上是绝对安全的,但按照空间的套路,绝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那样的话,“如履薄冰”难度的副本也太容易了点。
陆袖刚想伸手打开房门,秦观的手已经率先握在了门把上,他先陆袖一步,站在了房门口。
秦观习惯性地挡在了陆袖面前,一切未知都代表着危机,他下意识地会将她庇在身后,好像野兽在维护自己的地盘。
可那明明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他看了看自己已经握住了门把的手,理智和情感从中间将他割裂成两个人,一半凶残,还有一半,都是陆袖。
啧,这可真糟糕。
他背对着陆袖,勾了勾唇。
秦观拉开了门,并没有什么呼啸而来的魔物,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片狼藉。
展现在二人眼前的,是一个被彻底摧毁了的世界。
最先引起陆袖注意的并不是眼前那些倒塌的建筑物,而是声音,来自人类的声音。
哭嚎、叫骂、呜咽……这些声音扑面而来,或尖锐、或低沉。
不在于分贝,而在于那声音中蕴含的情绪,它们来自于不同的人,却表达着相似的情感。痛苦、悲愤、无助、绝望……这些情绪沸腾的热水猛地浇在了陆袖的心脏上。
何其壮观!何其惨烈!
路面上布满裂痕,坑坑洼洼的,像是月球表面那样不规则,依稀可以辨认出脚下的路是从前城市修缮过的柏油马路。
陆袖的视线中几乎没有一栋完好的楼房,全是倒塌的,全是残破的,那些残垣断壁的下面,是一条条的人命。幸存的人们呼嚎着在废墟里扑腾着,想要将自己所爱的人从困境中拉回来,然而此间却已是地狱了,死了未必有活着痛苦。
陆袖呆愣愣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接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绝望信号,感觉到了无尽的悲哀。
她扭过头去看秦观,看到的,仍是那张无悲无喜的脸。
没有同情也没有伤感,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就像是在看被毕加索的画。而周围的一切也确实像是抽象化,人体被重新解构了,到处都是残肢。
秦观的感情冷漠症是天生的,他对于这些生命的死亡是几乎没有多少情感的。他的第一个感觉是乱,极致的混乱,这让他感觉不大舒服。
第二,便是愉悦。
那些房屋如同建筑模型一样,被强大的力量从外部直接毁损,这让他产生了一种由极致混乱生发出的诡异快感。踩碎这些东西,是多么令人欢愉。
感受到了来自陆袖的目光,秦观也扭过头去看她。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挑眉问道:“怎么?你想说我太无情了?”
他的语气算不上多好,甚至还带了久违的嘲讽。
陆袖看见他好看的眉毛拧到了一起,她突然有些迷茫,秦观……应该是感觉不到这些的吧。
一个人,无法与周围的一切发生共鸣,无论是欢喜还是悲鸣,他都无法感同身受,那将是何等孤独?
她仿佛突然理解了秦观的一切举动。他是自私的、唯我的,也是天然的、理所应当的。他只是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因为情感冷漠症是天生的,他并没有任何选择。
“怎么?”秦观的脸色第一次狰狞了起来,他嗤笑道,“你也怕我?”
话虽然这么说,他的手却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都是这样,每个人都是这样……无一例外……
他是个怪物,在正常人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父母每次见他,总是小心翼翼的;那些一心想贴上来的女人在知道他有心理疾病之后,也觉得他是个疯子;还有隔三岔五就上门给他检查精神问题的联邦医生……
那些医生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要不是他家族还有些权势,恐怕他已经被联邦给**了。一个感情冷漠症患者,往往是做下冷酷的案的犯人。因为他们漠视社会道德,也不在乎他人的感想,极端些的,还会因为破坏而产生欢愉。
秦观的智力天生就超过了正常人的水准,这样的高智商潜在罪犯,在联邦制下都是要被监管的。
秦观盯着面前女人的脸,心头突然涌出一股子戾气。
那张脸是白皙的,眸子是清澈的,就像那天晚上在车里,就像他第一次在牢里见到的一号。多么善良的眸子,仿佛该和她在一起的不是他这样的怪物而是另一个男人。
但是晚了,陆袖,如果你嘴里也吐出那样规劝的话来,那我就毁掉这张脸,毁掉这个人。
如果所有人都是善变的,那么人生在世,真真是无趣,那便不如都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