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生,从出生就被注定好如此。”
“他被要求做一个行尸走肉,不配拥有什么情感,也不配得到。”
“他的悲剧会持续到他死亡那一天为止,那一天,他会成为黑刹的祭品,一块巨大的移动能量源!”
陆袖一步步逼近广明子,话语也越来越犀利:“那好徒弟,在这虚假身份的掩盖下和黑刹终日守在一起,而你……就是黑刹最大的帮凶!”
广明子手中的禅杖猛地掉落到地上,他眼神错愕地向后退了几步,口中喃喃道:“这不可能……不会如此的……这……”
他猛地抬头看向了赵明飞,随后又看向了陆袖:“难道我这百余年的心血与时光,全都给错了人?!”
“或许吧……”陆袖不再逼迫广明子,只是转身走到了秦观身旁。
这事儿又怎么能全怪广明子呢?广明子纵然顽固蛮横,却也不是以害人为目的的。这是一件连她这个曾经的枕边人都看不明白的局,她也和其他人一样先入为主地看待秦观,甚至秦观自己,都也被蒙在鼓里。
所有人都被唬住了。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气氛凝住了,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荒唐,却又好似在情理之中。
这种沉默直到秦观扶着门框剧烈咳嗽起来才被打破。
秦观显然伤得不轻,刚才的打斗他只是在技巧上更胜一筹,但在陆袖来之前,他便已经受伤了,连番打斗又让他更加疲惫了。
陆袖将手放在他的后脖颈上,秦观太瘦了,以至于她可以清晰地摸到他的骨。
这是个好位置,她想,难怪秦观威胁她的时候,总是将手卡在这里,却又不舍的松开。这样好的位置,仿佛就能将最重要的东西死死地掐在手中。
当然,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如今生长到这样的年岁,有了这样多的经历,他们已经不是那个害怕到想要将所有喜欢的东西都不惜一切代价转入手中的孩子了。
那样没有安全感又幼稚的行为,随着真相被揭露,也都渐渐退出了生命的舞台。
陆袖知道,他们都变了,但成长总归不是坏事。
“你胡说!我不信……我不信!”
赵明飞疯了一样地指着陆袖,大声叫讨伐,“你骗我!你都是胡说的!我怎么可能是什么魔星!他才是魔星,他才是妖魔!”
不止是赵明飞,就连广明子也不能接受这样的改变。
广明子的双目似乎失去了焦点,他愣愣地看着自己徒弟疯魔的样子,那些魔气还在通过伤口扩散着,广明子只觉得心口一堵,“哇”的一声,猛地吐出一口浅红色的血。
他成地仙已多年,因以肉身修成,血色等身体状况依然具有部分人类的特征,只是他许多年间一直淡漠修行,未动过肝火,此番属实是受了刺激。
任谁在一个人身上花了这样多的心血,都绝无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起初他收赵明飞,只是感动于贪狼星牺牲自己救破军星的行为,觉得对方是可造之材,不应就此磨灭,可以说是出于道义。
可后来,他救了赵明飞的命,又传授许多功法给他,已然是将他当成是亲传弟子了,付出了诸多心血。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广明子与其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赵明飞又对他百般孝顺,他怎么也无法相信,一个这样好的孩子,竟然会与黑刹狼狈为奸!想到这里,广明子忍不住又吐出了一口血。
“孽障!孽障啊……”广明子哀叹一声,心中痛苦万分。
一时之间,他整个人看上去精气神全无,原本看上去红光满面的样子,竟也骤然老迈了许多。
赵明飞听见师父在身后的哀嚎,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赵明飞慌张地呢喃着,似乎已经失去了神志。
陆袖叹了口气,没有参与其中,也没有劝说。事情闹到这一步,原也不是她想的,若非赵明飞带着广明子步步紧逼,其实她也未必能这么快想明白此事。
一股暖流缓慢地流入秦观的身体,他的咳嗽也渐渐止住了。
他抬头望了陆袖一眼,眸子中早就没有了从前少年时的那种嚣张与霸道,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可以称之为深邃的东西。
他笑了一下,很浅的,却意外地有些温柔。
下意识地,陆袖也笑了。
这一刻,她从秦观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很平和的氛围,一种能让她感到心安的东西,和以往那百余年都不一样。
这是一种独立而中和的气质,没有过度的占有,没有以死明志才能印证的极端爱情,有的只是温柔到极致的大海一般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