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
秦易铮的脸逆着光,眼皮轻柔下垂,深邃的眼睛越过长而密的睫毛望着她,瞳孔像一泓清潭,平静水面下暗涌着深沉炽热的祈愿。
他说,就看看你。
秋棠也仰头看着他,像是在仔细辨认这一眼中的深情是否作伪。两人距离挨得近,眼神你来我往交锋片刻,她视线下移,看着他的裤子,“不嫌这脏?”
秦易铮笑笑:“没那么多毛病。”
秋棠挑了挑眉:“还有什么毛病?”
这是个相当棘手的问题,危险程度不亚于“我错了,错哪儿了”之类的自杀式提问,秦易铮低头看着平板,犹如看着一张等待填写的检讨书,秋棠作为他的阅卷人,正平静审视着他。
他抬头,缓缓开口:“养尊处优,狂妄自大,不懂得换位思考不懂得沟通尊重,到了这个年纪还学不会照顾人。”他看着秋棠,“总之,过去惹你不高兴,让你难过的,都是毛病,都得改。”
这些话从秦易铮口中说出来比做梦还荒诞,不知道他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说得如此透彻,还做出如此让步,秋棠觉得难以置信,然而秦易铮检讨架势摆足,眼神真诚无匹,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了。
“用不着,你原来那样就挺好,倒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秋棠说的是实话,一个人为人处事和思考问题的方式角度来源于从小到大家庭环境的培养熏陶,无意识的潜移默化,形成过程相当漫长,因而也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
她的确讨厌秦易铮这些毛病,但她个人归个人,换作秦易铮,以他的身份地位,环境圈子,这些都是理所当然,所谓问题根本不成问题。
“原来我也觉得一切都挺好,直到你的离开......还有比这更突然更严重的事吗?我想不到,也不敢再想了。”
他的确骄傲又自负,却并非一意孤行不知悔改,秋棠走之后他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与困惑当中,连秋棠都会离开他,他们之前是那样亲密无间,看似稳定的关系一击即碎,如果不找出症结所在,他将要失去的,无法挽回的,还有更多更多。
秦易铮站起身,朝她笑了笑,“没关系,我会一件一件做给你看,如果你不满意,一定要告诉我。”
秋棠说不出诸如别再跟着我我哪里都不满意之类的话,那天她从盘山公路死里逃生,而秦易铮是向死而生,在那个黑暗无边的夜里,他把她捞出来,然后把命交到她手中。她可以不接受他,但不能指着他说恶心。
一定是太阳晒太久了,秋棠觉得身上热得发痒,过了一遭电似的。
剧组的场务在坡下喊她吃饭,秋棠回了句:“来了。”
她拍拍身上的土,朝下面走去。走了几步回头,问秦易铮:“你吃过午饭了?”
秦易铮如实摇头:“没有。”
秋棠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接着往下走了。
秦易铮愣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咂摸出那么一点喊他吃饭的意思,当即欣喜若狂,忙不迭跟上去了。
他显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到了饭桌没做多想,拉开秋棠旁边的凳子刚要坐下,却听见她问:“秦总,你往哪坐?”
秦易铮:“......?”
那他坐哪?
秋棠指了指秦晟旁边的空位,“你的位置在那里。”
接着她转头,越过秦易铮朝他身后招了招手,嘴角竟勾起一个微笑,“蔓庭,这里。”
第 51 章
秦易铮眼角抽了抽。
......蔓庭?还有这么叫的?
秋棠什么时候和叶蔓庭这么熟了?!
“你什么时候......”
“这边上菜, 麻烦让一下。”厨房的人端着菜过来,对挡在前面的秦易铮说。
秦易铮站着没动,转身把那盘菜接过来端上桌, 眼睛仍看着秋棠,“我不能坐这?”
端菜的人愣愣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 又看了一眼秦易铮, 有点呆滞地推着餐车走了。
“这里有人了。”秋棠头也不抬地坐下。
他垂眼注视她片刻, 点头:“好。”
秋棠还没想明白他这个好是什么意思,秦易铮沿着这桌绕过几个座位, 几步脚的功夫已然换了一张面孔,他笑容舒展,低头与导演客套闲聊。
不知说了什么,导演深表赞同连连点头,最后竟一把站起, 离席而去, 看他的方向, 竟是往秦晟那边去了,临走前还给秦易铮送了个请的手势。
秦易铮心安理得坐下, 神色自若地与旁人交谈,等后厨将新碗筷添上来,他与周围已相处得颇为熟稔,拆开碗筷倒上酒,小碰了一圈杯。
他低头抿了一口酒,抬眼朝秋棠望去,嘴角仍挂着笑意, 目光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