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冷淡——”童磨并不介意对我的沉默发出直白的抗议:“明明我也是顶下了那位大人的压力才得以偷偷跑上来找你的。”
“他特意警告过我说让我离你远一点。”
“可你还是特意跑上来了。”我侧目睨视着他:“话说回来,你找我做什么?”
“是那位大人说的,让我时刻护着你的安危——”童磨仰头看了看天边垂着的一轮圆月,接着又转回了头,对上了我的视线:“大正的那位大人。”
“嗯?”
我自然而然地发出了带着疑惑的鼻音,而童磨倒也没有吊着我的胃口,继续说道:
“是那位大人擒了化姬。而后……”
短暂的停顿之后,童磨的声音似乎比之前向上扬了些许,虽然变化并非十分明显,可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这样的变化却是让之后的内容的可信度降低了不少。
“化姬倒是个相当识趣的人,眼见那位大人气盛,也不多抵抗,用时空跳转送了我回这儿来,代价自然是——”
“容她性命无虞。”
这样说着的时候,童磨的目光里似乎带上了一点审视,像是在判断我的态度一样。
——他在说谎。
我几乎瞬间断定了这一点。
可我并不清楚他的谎言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的确是化姬用一个形状古怪的东西对准我之后,我便出现在了这个与之前似乎完全不同的世界,这样的情况的确有些像之前髭切在我面前使用过的时空的跳转。
这样想来,童磨的话却也是能自圆其说的。
那么他在隐瞒什么呢?如果他与我的时空跳转都是出自化姬的手笔,那么中间被他模糊掉的,大概就是鬼舞辻无惨与化姬交涉的过程,而这样的过程……
我并不想知道。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只是拉长了声调,毫无波澜起伏地“哦”了一声。
“她曾经也是万世极乐教的教徒。”
童磨又说。
教徒……吗?我隐约记得是童磨又或者是别的谁似乎与我说过这样的事情,可无论怎么回想,这样的记忆终究没能变得真切。
不过这句倒并不是什么谎话,至少化姬与童磨之前是相识的这件事情不需要质疑。
“她是万世极乐教的教徒,但她并非信仰着我,她之所以会日日跑来教坛是为了问我一个问题。”
“事实上,以她的实力,想悄无声息地潜到我身边来也似乎并不太难,可她还是如寻常教徒一样,一直等到我请她来到我的房间里,才问出了那个问题。”
“她问我,‘极乐是存在的吗?’”
不得不承认,童磨实在是个很擅长交流的人,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成为“万世极乐教教祖”的他才能真的留住那么多信徒。
至少此刻他的这番话已经成功勾起了我的兴趣——
“那么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如果我回答的是‘不存在’的话,难得不是在拆自己的招牌吗?”他弯着眉眼,轻描淡写地这样说着。
如果忽略他头顶上晕开的那一摊宛如血渍般的狰狞痕迹的话,清冽的月光下,他的模样看上去倒竟真的莫名有种神圣的感觉。
可我知道这是假象,就算他再怎么摆出一副悲悯的模样,他也依然不知道所谓的“悲悯”究竟应该是什么模样。
——“那么你觉得,什么才是‘极乐’呢?”
童磨的眸光沉了沉,接着他将唇角弯着的弧度调整成了恰到好处的模样:
“是以最好的姿态长存。”
他说。
“极乐。”
我没想到他真的会给出答案,可仔细想想,可不是,他作为万世极乐教的教祖,日常为自己的徒众答疑解惑,关于何为“极乐”这样的问题,他该是不止千百次地回答过了吧。
可即使是这样,即使知道他所说的这番话多不过是句托辞,可在听他解答的时候,我却还是下意识地觉得,或许这就是那个问题的答案。
“以‘最好的姿态’长存……吗?”我重复着他的话,借着又问:“那么‘最好的姿态’又是什么?”
听我问出这样的问题,童磨却是转过了视线,看向了头顶似乎压得有些低的圆月,半晌,他才说:“这个问题你并不应该问我。”
“因为对于我而言的‘最好的姿态’或许跟对于你自己来说‘最好的姿态’是完全不同的东西,而我所说的极乐不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愿望,而是——”
他忽然凑了过来,几乎将面孔贴上了我的耳侧,夹着呼吸的节奏,他说:“让如你一样美好的女孩子都能得到幸福。”
如同触电一般,我猛地向旁边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