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那或许已经没办法被称为“眼睛”了。
“是啊,都是那位大人的恩赐。能让我获得如此长久的寿命。”
他用仅剩的那只眼睛看着我,大抵是因为已经变成了鬼的缘故,那眼睛里也侵染了血色。
浑浊的。
恩赐?
我蓦地觉得自己似乎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点耐人寻味。说实话, 从他那几近沉寂的眸光里, 我看不到一丁点他对自己活了这么久的这件事情的庆幸。
又或者这本就是那个男人施加给他的惩罚——虽然我无从揣测他那时的心境,可我想,至少对于与一而言,借着那个人的力量, 拖着这副已经面目全非的残破身体活过这样漫长的岁月, 也未尝不是一种折磨。
他或许是想要活着的,但至少绝非是以这样的姿态苟且地活着。
“多么感人的故人重逢啊——”一旁顶着橡色头发的青年端似是感慨一样地这样说着。他似乎完全察觉不到空气当中弥散开的紧张氛围, 可他言语里却又透着一种没来由的让人难以捉摸的玩味:“既然这样难得,不如由我做主,邀请这位小姐去我那里小住上些时日吧。”
我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侧头看向那男人——我当然不会天真到把这样的说辞当成什么真心的邀请。事实上,所谓难得的重逢想来也不过是他精心设计过的套路罢了。
——他似乎知道不少关于我的事情。
这让我不由得去揣测他这样做的真实意图,或者说,我更好奇他究竟是从什么地方知道我的?
是与一跟他说的?又或者是……那个男人?
那张面容略过脑海的时候,我只觉得自己的脊背都有些僵硬了。
——我想见他,却也不想见他。
只是在这样的念头的驱使下,我都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行动才好了。
仅只是想想而已。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委实有些过火了,就算再怎样复杂的情绪,也不该至于到现在这样草木皆兵。
站在我面前的人毕竟不是他,也不会是他。
脑海里有些混沌,我勉强扬起了唇角,说道:“真是不巧了,可我与这位与一先生本也只是萍水之缘,也没的许多可以相叙的事情,想来也就不必上门叨扰了。”
“那么如果是我想邀请你来做客呢?”青年敛了折扇,轻轻在手心敲了两下:“如果是我希望你能与我看月亮,你可愿意跟我回去?”
“您这话就未免有些说笑了。”我抬手掩面,轻垂着眼,试图让自己此刻的模样看起来更平静些:“我可还没随意到可以随陌生男人回家的程度。”
“这可真是让人困扰啊。”男人抬手,用扇子的边沿抵着额头——只是他脸上依然带着玩味的笑意,全没有半点困扰的模样:“我也不会轻易邀请谁,可难得发出了这样的邀请,被这样直白地拒绝回来就太让人伤心啦。”
一面说着,他一面迈步向我的方向走了来。我不由得皱起眉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见我这样的反应,他顿住了步子,弯着眼眸笑道:“说起来我有些在意你会不会有所误会呢。毕竟我对你发出这样的邀请并没有受过谁的指派,只是出自我的想法而已。”
“你真的不愿意跟我回去吗?”
这样说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露出了一对如同八重齿一样的精致的獠牙。
而他身上透着的血腥味也似乎更清晰了些。
“这算是胁迫吗?”我扬眉,身体也愈发紧绷了起来。
如果真的要战斗的话……
“不,只是邀请罢了。”青年再次捻开了折扇。在这个距离下,我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对扇子的边沿是何等锋利。
与一也悄然绕到了我的身后,与那青年形成了微妙的夹击之势。
——虽然我想他们二人也并没有真与我动手的意图,而我更是没有跟他们战斗的理由,可在这样的威胁下,我的心情还是渐渐地有些烦躁了。
正思忖着该如何脱身,耳畔却忽的又传来了句让我不得不在意的话。
“或者我们可以讨论一点你感兴趣的话题,比如方才离开的那个……名叫化姬的那位鬼姬的事情。”
瞳孔骤然缩紧。
我有些愕然地看向那个男人,而在视线落在他那双七彩色的眸子的时候,那双眼底露出了一点得意的色彩。
——他果然是对我有所了解的,不然怎么会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这样的筹码?
此时此刻,即使是关于鬼舞辻无惨的情报,也只会让我徒增烦恼罢了,可关于化姬的事情,我却是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