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阿羽却又打断了她,“她要睡便让她睡吧。”
乐韶歌道,“我知道你宠她,可放纵她懒惰对她没益处。”说着便想起来,当初的冬至祭礼,舞霓似乎并未迟到这么久。她心里一动,便转而问阿羽,“你来时没顺便叫醒她?”
阿羽长睫一垂,“本来想去的……”他抬手一弹肩头刺绣,一只毛羽华贵的白孔雀自绿萼梅树下扬颈探头出来,孤傲的孔雀眼觑着乐韶歌,似乎在承认“是本尊做的,怎样?”
阿羽摸了摸它头上簇羽,目光柔暖,“青鸾传声过来,扰了它的清梦。不依不饶闹到了清晨。”
乐韶歌:……
“哦。”乐韶歌心虚的应了一声。心想她这一回醒得确实比当初要早些,既然吵到了阿羽的孔雀,想来必也吵到了舞霓的迦陵……不知舞霓今日赖床,是否也是因为迦陵半夜闹腾。“就……就算这样,也不该让这么多人等她一个。”
那白孔雀在阿羽的抚摸下熨帖的退回到刺绣里补觉去了。
阿羽这才又说,“——只她一人能领舞,不令旁人等她,莫非还能让她等旁人?”
乐韶歌听他话中有话,思量了片刻,问道,“……你觉着这就是她懒惰的根由?”
阿羽顿了一顿,自嘲一般,“有恃无恐,本就是一切怠惰的根由。”
乐韶歌不由陷入沉思。
——舞霓既是最受宠的小师妹,又是最珍贵的舞修。身轻体柔,娇纵可爱,自幼便无人忍心斥责她。她自己也毫无危机感与进取心。修行多么辛苦,何如堕落懈怠?横竖总会有人来娇惯她,她有恃无恐。
事实也如此。师父走了,有乐韶歌照顾她,乐韶歌死了,有阿羽保护她,阿羽护不住时,还有萧重九来救她。在她坠落的途中总有人愿意接过她,于是她便安心的一路坠落下去。
原本是九歌门内资质最好的修士,最终却心满意足的给萧重九做了妾。
乐韶歌百思不得其解,舞霓何以会甘心做妾。此刻乍然一醒,忽的意识到了什么——坠落的路总是越走越窄。或者舞霓其实也不甘心做妾?只不过她堕落得太深了,想要振作时,为时已晚。失去一切怙恃之后,修为平平的她,也只剩给萧重九做妾一条坦途可走了。
……原来真的是她耽误了舞霓。
乐韶歌心中一沉,传音青鸾,“令下——”
乐舞霓违背掌门令,逾时而不至,耽误门中要务,着在思过崖前面壁反省三日,即刻执行。召集门内舞修弟子于舞雩台前集合,代掌门将重新挑选礼天舞者,亲自为他们涤灵洗脉,传授舞法。届时将引动地脉灵气。
鸾令通过衣上所绣传音鸟,霎时间声达于九歌门门下一切弟子。人人凝神屏息而听。
待她话音落下,整个九歌门都骚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八点还有一章不多时,门内舞修便悉数来到舞雩台前。不算舞霓,总共四十二人——舞修毕竟稀少。
礼天舞的舞阵有大中小之分,大者六十四人,中者三十六人,小者十六人。
舞霓虽然怠惰,但在只有中阵和小阵能选时,依旧毫不犹豫的给自己选了中阵。
……也是可爱。
这时,乐韶歌衣上青鸾轻轻展翅。
乐韶歌意念微动,“何事?”
“迦陵传音过来,你可要听?”
——看来是舞霓服软求饶来了。
“让她说吧。”
耳中便传来一声,“师姐~~~”两个字一波三折,余音抖到了南天门。听那声音就觉着她整个人都腻到你面前,正眼含泪水可怜巴巴的晃着你的胳膊,“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排练。师姐你可不可以换个罚法?面壁崖好可怕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那声音且娇且柔,流丽如歌,婉转如唱。明明说的都是废话,却让人脑中不由浮现出面壁崖上的寂冷清肃,她的无辜恐惧,进而生出同情、怜爱,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虐待她等诸多情绪。
——一个舞修,声音竟比修魅音术的音修更富感染力。如此得天独厚的资质,她最后竟给人做妾去了!
乐韶歌越听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立刻把她拖过来晃一晃,听听她脑子里到底进了多少水。
“还有旁的话吗?”她冷冰冰的打断了她。
舞霓声音一噎,大概听出她大师姐这次是真生气了,声音立时便乖巧了许多,“我……我真的知错了,师姐。”叫师姐二字时依旧不自觉的会撒娇,态度却显然收敛了许多,甚至还小心翼翼的同她商议起来,“今日有祭礼,还需我来领舞,待跳完礼天舞之后,你……您再关我禁闭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