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发现什么?”翁楠希已经把书放下了。
翁遥对上了堂姐的视线,发觉堂姐的眼睛是那么的深邃,吓人,有压迫感。
翁遥屏住气仔细确认了一遍,摇摇头:“没有。”
“你以前给门口盆栽浇水的时候呢?”
“也没有。”
“发现什么?”翁遥回忆片刻,摇摇头,“发现什么?”
前一句是疑问,后一句是反问。
翁楠希没有回答,端起书继续看。
对于堂姐有关私事总是不做回答的态度,翁遥已经习惯了。但这次走了之后,她也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堂姐是什么时候了,她有些事想要问。
“姐,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翁遥好奇道:“你又不养花草植物的,怎么会有那个盆栽?”
翁楠希依然没有回答,她端详著书里的字,然而那些字却罕见地进不到她脑袋里去。
那个盆栽啊……
那个盆栽是他买的。
他知道她不爱植物,常年不着家的她更不喜打理,于是他摆来一盆盆栽,每次借口说要照顾盆栽结果跑来她家看她。所谓照顾也不过是进门后给门外的盆栽浇一杯水,然后自己在屋里泡个一整天,走时再浇一杯水,并自说自话地跟植物约好下次再来看它。
分手之后,她想把盆栽和那一纸箱信件全还给他,但事情一拖再拖,她最后只抱了纸箱过去,忘了盆栽。当她拍完戏从国外回来后,盆栽几近枯死,她也就没想过再跑一趟交还给他。过了几天,还没等她扔掉盆栽,堂妹就住了进来,并把快死的盆栽奇迹般救活了,她也就随堂妹高兴,没有再管。
翁楠希恍惚问自己,为什么就没有管过它哪怕一次呢?
如果她曾把盆栽搬去阳台晒过太阳,那她就会看到底下的东西。如果她把盆栽扔到楼下,那她也能看到底下的东西。
可她偏偏忽略了一次又一次。
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时机。
“姐,那我走了。”
堂妹的声音打断了翁楠希的沉思。翁楠希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抬高了音量,问了一句:“午饭不在这里吃?”
“午饭说好跟队友一起吃了。”翁遥说。
“行。”翁楠希最后叮嘱道:“和她们相处,多留一点心眼。能截图的截图,能录音的录音。以后撕起来,谁先搞舆论战不算关键,关键是谁先拿出细节把事情掰碎给大家看,谁就能一锤定音。另外你们队的姜绮你要多注意一点,她人气不低,以后资源不会少,路也走得更远,这样的人会最先引起队里的抱怨,你可以……”
“你不用再教我这些了。”翁遥突然开口。
翁楠希停下说话,扬了扬眉,看着翁遥。
“你不用教我这些了,怎么交朋友,怎么跟人相处,我有我自己的想法。”翁遥盯着堂姐的眼睛回道。
翁楠希玩味道:“让我猜猜看,你最近跟姜绮走近不少,是不是她又跟你说什么【做自己】之类的话了?啧,【做自己】这么老套却还是那么有市场,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以为自己是自由的人在。”
翁楠希低笑一声,低头继续看书。
翁遥瞪着眼睛脸色迅速涨红,心跳也猛然跳动,嘭嘭声似乎就在耳边响起。
以往翁遥听到这样的话,只会先羞愧,再深以为然铭记在心。随后以为自己从一个巨大的梦里清醒过来看透了现实,带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看着其他人沉浸在不现实的美梦里洋洋得意,她甚至可以拿着这些话到节目里说上一说,让人感慨真不愧是【小翁楠希】,听得她心花怒放,觉得距离榜样更近了一点。
但翁遥已经决定不再这么做了。
翁遥用近乎颤抖的语气,说:“能不能做自己我是不知道的,但我能认清自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翁遥看着眼前她曾经最为崇拜的榜样,认真道:“我现在很讨厌你这一套。讨厌你为达目标不择手段,讨厌你对什么人什么事都先在心里称量一遍再决定付出多少。”
“真是教科书式的愚蠢言论。”翁楠希笑着感慨了一句。她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她曾有过这么一本叫作韩觉的教科书。“你以为你很清楚自己?醒醒吧,你其实就是个别人对你意见的综合体,你为别人的看法而活,你的自己没人感兴趣,它也一文不值。”
翁遥浑身颤抖,在空调充足的屋子里汗不停地流。她咬紧牙想说些什么,但却什么也说不出。
还是没学到家。翁楠希浅笑着摇了摇头。
她看着眼前的翁遥就像看着一只翅膀刚长全的小鸟。翻了一页书,翁楠希平淡道:“讨厌和无能为力可是不一样的。你以后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