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命都没了,再多吃食又有啥用嘛。
简宁浑不在意道:“没事,我就在外围转了一圈。”
见她不以为然,简欢欢又不厌其烦劝了几句,摸出钥匙打开门洞锁。
原先通往两家人的墙洞没有安装门,来去自如。
自打老太太得悉胆大泼天的孙女砍伐一片竹林把地儿私自圈入菜园子,就着急上火催着老二给弄了一道木栅门,用铁栓子锁住,钥匙一把握在老太太手里,一把给了简宁。
社员们有意无意避着老二,两个孙女在村里也没什么玩得好的小姐妹,鲜少有人上他家串门,但老太太和大儿子三儿子几个在村里人缘好,时不时就有人登门唠闲磕。
老太太心惊肉跳,唯恐一个不小心有人通过正院蹿到老二家发现惊天大秘密。
私自圈地可不是惊天大秘密嘛!
她那个孙女,浑身是胆,惊得她好几个晚上没睡踏实。正院。
那位一直存在感很弱,形似透明人的四娘静静坐在灶房门槛上,膝盖上放着一个簸箕,在摘拣野菜。
老太太这边的灶房不像简宁家设在后院,而是设在前院。
耳闻脚步声,葛巧兰抬眼,看见来人,冲简宁点点头。
“四娘,”简宁把鸭子交到葛巧兰手上:“你烧锅开水把鸭毛褪了。”
“两只都?”葛巧兰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其实很高兴,侄女最近三不五时往这边送肉食,春耕之前她男人都养胖了一点了。
葛家在垛子村出了名的不把闺女当人对待。
闹大灾荒那几年特别困难,饿殍遍野。
啃树皮吃观音土,多少人涨着肚子饿死,嫁女儿基本不求聘礼,只求闺女嫁去的人家能给闺女吃个小半饱,吊住一条命。
那会简老爷子还在,头两年领着几个儿子到处挖老鼠洞,等外面寻摸不到吃的,就偷偷带着几个年富力强的儿子一头扎进深山搜罗吃食。
荒年间要问哪户人,保全了一家,大伙头一个想到的就是简家。
别人家啃树皮,饿得皮包骨,他们一家却能吃个五六分饱。
葛简两家议亲的时候,葛家狮子大张嘴开口就要五十斤粮,十斤肉,五块钱。
葛巧兰刚升起来的一点火苗啪就熄灭了,后来在简卫东坚持下,老太太松口了,讨价还价最终以二十斤粮,五斤山货,两斤肉迎了她进门。
那个男人啊,不过就为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将她拽出了火坑。
当年在镇上赶集,碰见扒手跟在男人身后,她悄悄提醒了一句,男人竟然一直记挂在心。
屡屡想起,葛巧兰嘴角就控制不住的上扬,这辈子能遇见她家男人,不知道是攒了几辈子的福气。
嫁进简家掉到神仙窝,舒心日子没过几天,她娘开始频繁上门打秋风,要趴在闺女身上吸血,葛巧兰无比的恐慌,婆婆性情雷厉风行,烦了会不会撵她回娘家,她娘每次来,她就控制不住地发抖。
万幸婆婆是个厉害的,她娘上门没有一次讨到好,后来又被婆婆收拾了两趟狠的。
她娘最后一次上门,婆婆拎着大棒子硬是追着她爹娘撵出几里地。
老太太一出动,家里几个身强力壮的儿子肯定要保驾护航啊。
那阵仗就像戏文里两军对垒,敌寇败走,己方气势如虹紧追不舍。
听说她娘半道上好几次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被婆婆抓挠得极其狼狈,吓破了胆,她才得已清静。
她连回忆都不愿去回忆那些年猪狗不如的苦日子。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初二回门日是她觉得最痛苦最黑暗的一天,。
一百个不愿意踏娘家门,但老太太不允,简家媳妇不能叫人挑错嚼嘴。
反正就一天,做做样子忍忍就过了。
幸好老太太每次都叫男人陪她回娘家,男人力气大,身板子结实,又沉默寡言,整日板着一张脸,看起来还挺唬人的,爹娘和两个田鸡弟弟都怕他。
她没什么能力报答婆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给男人生几个孩子,勤快持家,少惹事。
葛巧兰勾起回忆,有些怔怔出神。
“都杀,今天收获不错。”简宁看了她一眼,说:“四娘,鸭毛一会我要带回家,你处理的时候稍微注意些,特别是鸭绒毛,我有用的。”
她对保暖材料格外珍惜,也舍不得卖。
“好。”葛巧兰回神,突然就笑了。
给简宁笑得一脸莫名。
“老四家,是不是宁丫头过来了?”老太太听见声儿,问道。
“娘,是嘞。”葛巧兰一手拎一只鸭子,大声应道。
简欢欢和简宁一前一后迈入堂屋,一双眼睛唰地就扫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