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上古花妖,到底是个幻境高手。”凌非茗见自己衣衫上被刚才落下的天河之水染红的地方也慢慢消去,微微一笑。原来造幻境的最高境界不是让入境的人不知所见所感乃是幻觉,而是要让入境人明知眼的所有一切都是幻觉,却还是忍不住要把一切都当真。
衣服如果染了颜色,又怎会轻易消失去除。可现在凌非茗身上的衣服整洁如初,说明方才倾落在身上的血色天河之水只是幻觉而已。凌非茗甚至有些怀疑那一场地动山摇的震动是不是也是幻觉。可她却不敢冒那个险,毕竟那天崩地裂的坍塌实在是太真实骇人。
如此,凌非茗决定暂时不动这朵诡异的牡丹和血红天河之间的联系,因为她费尽心思进到萦朱牡丹花境中一来是为了完成南卿的心愿,试试看能不能见到囚禁其中的南镜玄。同时也是来探探究竟,看看这花境之中是什么样子,除了南镜玄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罹难的人。
不过凌非茗原以为萦朱这种靠吞噬人血来增强妖力的妖族幻境里会是一片狰狞血腥,进来之前已经做好了恶心一场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这牡丹花境倒还称得上景致瑰丽,也果真如萦朱所说无岁无月,那粉色的天空上根本没有阳光星辰,所以整个花境既不能判断时辰,也辨别不出方向。
凌非茗漫无目的的将五块花瓣形的陆地都走了一遍,小心仔细的查探,终于在草深花茂之处发现了一个低垂着头,坐在地上的男人。那人怀中紧紧抱着件衣物,像是他的外袍。
“你是……”凌非茗试探着打了声招呼,暗中运好内力,若是那人有任何异动,便可及时应对。
但那男子听了凌非茗的呼唤却依然坐在地上,并无半点反应。凌非茗又近前些,再次问道:“请问阁下是……”
“南镜玄。”
一个温和中带着沧桑的男声忽然在凌非茗身后响起,吓了凌非茗一跳。她忙转身看去,只见一个与坐在地上的男子几乎完全相同的人正注视着她。
“这,这是怎么回事?”凌非茗看看眼前的人,又看看地上坐着的男子,虽然她知道自己身处萦朱的环境之中,看见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不需要理由,但她还是对面前出现两个一抹一样的人感到发懵。
那男子看出了凌非茗的疑惑,淡然解释道:“我是南镜玄,地上坐着的那个也是。只不过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死了。身体就那么坐在那,没日没月的也不知死了多久,只剩最后一丝残存的魂魄,游游荡荡,不消不长,不知所归。”
“原来您就是琴仙人南镜玄,失敬。”凌非茗闻言一怔,不知该不该相信眼前男子所说的话。她见此人儒雅稳重,眼神虽有茫然却不乏睿智,便打算继续听听他怎样说再做决定。
可南镜玄的魂魄并没有继续再说自己,而是反问凌非茗道:“你是何人,为何也落入此间。”
凌非茗回道:“晚辈乃西岭紫麓山天御宗的道师,受故友所托,前来寻人。”
南镜玄的魂魄听了,满目茫然,呢喃道:“天御宗?道师?不曾听过。你说你是来寻人的,你要的是找什么人?这里空空寂寂,毫无生灵。我来时没有,我来后,你便是第二个来此的人。”
“不知琴仙人可还记得……”凌非茗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南卿。”
“南卿!”显然这个名字足以对这个徘徊了千年的灵魂产生巨大震动,南镜玄的魂魄变得有些躁动,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凌非茗的双臂,却只能透过凌非茗的手臂,抓了个空,于是他更加急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南卿!她现在在哪?!她还好吗?!她被那个妖女带走了吗?!还是……”
南镜玄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忽然想起凌非茗说的那句“故友”,猛的颓然下去。这女道师说是受“故友”所托前来寻人,可这花境中只有他南镜玄一人,难道这女道师是受了南卿的恳请,专程来寻他的。
可这“故友”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早就相识的朋友,还是故去的……
南镜玄不敢再想,他只知道自己被囚禁在这里度过了漫长的时间,甚至已经遗忘了生死。可一听到南卿的名字,他就像再次被点燃了生存的信念,又体会到了唯有人类才具备的复杂情绪,唯独这“故友”二字,让他既盼着凌非茗的回答,又怕听到不愿听的答案。
“晚辈与南卿有缘相识,是她让我来寻您。”凌非茗顿了顿又道:“她现在已经不在花妖萦朱的身边了。琴仙人不知,自她与您分别时起,世上已过千年。”
“千年……”南镜玄的灵魂呢喃着,苦涩的笑了,又问道:“南卿她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