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坐回凳上,偷偷瞥了凌非焉一眼,发现凌非焉并无心与她多说。只轻启朱唇在茶盏上浅尝一口,便翻开书札,认真审读起来。读信的时候,凌非焉神色多是清正安静,时有眉头微蹙的细小变化,想必是信中提到了什么让她在意的事情。看着看着,初一忽然就忘了来闻圣院是陪汤沐笙研究慧悟之试的,就这么一直盯着凌非焉阅完整封书札,又拿起墨块,一手捻着雪白的衣袖,一手在砚台中轻轻研磨,然后微微墨香伴着袅袅熏香又传到了她的鼻息之中。
初一看着凌非焉拿出张崭新的信笺,舒展铺在桌上。初一看着凌非焉由笔架上取下只狼毫小楷,在砚台中蘸了墨汁。初一看着凌非焉略思索一下,便提笔在纸上顺畅书写。初一看着凌非焉每一笔每一划的动作,看着她每次蘸墨,每次落笔,只觉得刚进闻圣院时的失望情绪早就一扫而光了。就算方才被凌非焉训了一句,但心里却反而是喜滋滋的。
“喂~~”
直到汤沐笙的手在她眼前晃了又晃,阻了她“窥视”凌非焉的视线,初一这才回过神,问道:“啊?怎了?”
汤沐笙看向凌非焉那边又看看初一,疑惑道:“非一姐姐你看什么呢?眼神都涣散了。”
初一一怔,哪好意思说自己是在莫名其妙的盯着凌非焉发呆,忙打开手中的《紫麓天御正道宗义》言道:“没看什么啊。我是在想那个镜之试,到底是怎么让自己跟自己过招的。”
汤沐笙撇嘴道:“这有什么好想,门规上不是说得清楚,我们只需站在离界镜前跟自己的幻像过招么。你想啊,了解对手虽然难,但是这个对手是自己的话,岂不是了如指掌?”
初一道:“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轻轻松松就能过关的话,镜之试也不会成为慧悟之试的考核了。”
汤沐笙不以为然道:“道法也好,武法也好,甚至人生的至高境界不都是追求物我两忘么?有时候越是在意越是深陷。镜之试时,非一姐姐你不妨就当镜界里的自己不是对手,她即是你,你即是她,二而为一,和谐通融。我相信以非一姐姐的资质一定会悟到新境界,顺利达慧悟的。”
“哇,醍醐灌顶啊!”对于汤沐笙的观点,初一倒是很赞成,向小丫头竖起了大拇指。
汤沐笙嘻嘻笑着,又托着腮嘀咕道:“倒是铃之试,也不知会与哪位同门的心铃共响。抽到道法修为差不多的还能尽力一搏。要是抽到远高与自己的,恐怕就要陷入苦战了吧。而且谁要是抽到了你们涂明宫的非然,那恐怕是连参加镜之试的机会都没有了。”
初一听了噗嗤一笑,摆手道:“铃之试让我们斗法又不是让我们搏命,非然师兄虽然道法精湛,但他是个谦谦君子,决计不会把同门打到那种程度的。”
“是吗?”汤沐笙眯起眼睛,似乎并不认同初一对赵青然的看法。
初一又道:“哎?沐笙妹妹,你这个神态语气,怎么跟图巴尔似得,简直如出一辙。”
汤沐笙道:“还是初一姐姐厉害,这些话就是图巴尔与我讲的。你不知道,你还在苏南的时候,非墨凌尊就带着非然和非馨从外面回来了。图巴尔和我一样一直留在山上,有天夜里他嫌天热睡不着,就起来到进境峰周边的林中瞎转悠,结果怎么着,他说他看见个黑影从虚尘峰那边出现,三下两下就晃进暗处。图巴尔好奇跟了几步,可那黑影越过进境峰后,直入了望道峰。”
“然后呢?!”初一听到这等事情,马上警觉起来。听说天御宗内有神秘黑影出没,她不禁想起从苏南回来就有的被窥视的感觉,不知是否与图巴尔所说的黑影有关。
“然后?”汤沐笙泄气道:“然后图巴尔就跟丢了。”
“啊?”初一也泄了气,言道:“那这又跟非然师兄有什么关系呢?”
汤沐笙道:“但是图巴尔说,虽然他跟丢了,但是他与非然交过手,他说他认得非然的身法。”
初一思虑道:“可是天那么黑,我们天御宗弟子师承一派,步伐身法应该相差不大,图巴尔怎么确定就是非然师兄呢。”
汤沐笙道:“他说虚尘峰是涂明宫所在,非然是涂明宫的人,涂明宫弟子又属他最惹人厌,大半夜鬼鬼祟祟跑去望道峰,不是他还能有谁!”
初一一愣,随即笑道:“这是什么理由呀,太牵强了。再说,就算是非然师兄,难道就许图巴尔半夜睡不着出来闲逛,不许非然师兄闲逛嘛?沐笙妹妹,你知道图巴尔先前受过非然师兄的气,一直看他不顺眼,我看非然师兄在同门中声望还挺高的,咱们也没什么证据,不要乱传闲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