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她很快想到了凌非焉手中那柄仿佛流动着月色光华的法器——炎月剑。
只是将道幡放倒便能破这祭妖的法阵么?
初一思考着,随手捡起一块道幡。也不顾凌非茗不让她使用道法的嘱咐,就像布阵时那样试探着向幡上施了些法力。
很快,她便感觉到自己的法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了,再去细看那幽暗的墨色道幡,上面竟然幽幽的亮起些符印来。她越用力施法,那符印便越明显,她收了法力,那符印便也消失不见,道幡仿佛又变回一块黑色废弃的布料。
这就是天御宗的本事么……
初一慨叹着,不由得幻想了一番凌非焉是怎样对这些道幡施下封印,又是以怎样的身姿用手中仙家宝剑将道幡折断。
她把零落在地上的十八块黑色道幡一一拾起,又将石板上扣着的粗碗就地打碎,并与道幡一并收裹起来,打算明日再进山时,找个不起眼的地方掩埋处理掉。
一切收拾妥当后,初一抬眼望了望罗村义庄方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到底是个女子,就算有些道法本事在身,也还是本能的排斥那些无魂之物。
还是算了吧……天亮再去吧……
这样想着,初一夹起包裹着碎碗片的道幡往罗桂嫂家小跑而去。
她不想带着这些东西回去吓到罗桂嫂一家,便在进门前把道幡、碎碗什么的一股脑的藏在了罗桂嫂家外的草垛中。
刚弄好便看见罗桂嫂举着灯笼迎了出来:“哎哟,我说怎么听见家里的狗子一直叫唤,果然是小师父回来了。”罗桂嫂边说边上下打量初一:“小师父,你不会真的去……”
“没有没有。”初一连连摆手道:“我本来是想去看看师父的,但是刚走了一半就怕得后悔了。加上今夜月色不错,便在村中转了一圈散散步,透透气。”
听说初一没去义庄,罗桂嫂松了口气,接过初一手中蜡烛快要燃尽的灯笼,拉着她赶快进屋去:“没去就好,没去就好。那种地方,生人勿近啊。”
“嗯……”回应着,初一与罗桂嫂道过晚安,回到房间。
再躺在床上时,初一才发现身体已是十分疲惫,可脑内却毫无倦意。她侧身躺着思考起这几天发生的事,甚至想到如果一直以来,所有解决掉的妖患都是师父造成的……
那么那场几乎让她出生的小村几近灭绝的妖祸呢?
难道也是师父么……
意识到自己竟然猛然冒出这样可怕的想法,初一赶快停止思绪翻了个身。
怪就怪自己当时太过年幼,只模模糊糊记得仿佛在一个安静的月夜,杀戮和惨叫声满布村落,村民的血染红了海滩。
当她陷入极度恐惧中时,是一双冰冷却坚定的手将她拦在身后……
有时候初一会怀疑那个模糊的记忆可能只是一个梦。梦醒来的时候,就在师父身边了。
初一无声的自嘲着,可笑自己闯荡江湖之久,知晓天下之大,却连故乡在哪都不知道。而且从记事开始,就在跟着师父行走,明天去哪,要走什么方向,也从未考虑过。
好在这次,要走的方向,姑且算是明晰吧。
初一再次摊开手心,莫名的希望掌心中的符咒会突然亮起来。
因为这样,至少意味着这世界上,还有人记得她……
姑且不论,记挂的原因。
把身体蜷在松软的被子中,紧紧抱住自己,初一已经懒得去怀疑这令人窒息的孤独是眼下时局造成的,还是与生俱来、如影随形的。
反正,天明,就好了……翌日,天明。
压抑了数日的悲痛在清晨鸡鸣之前就爆发了,哀伤沮丧的气氛狠狠蹂lin着这个小小的村庄。痛失亲人的罗村百姓在这一天为永不能再见的家人集体发丧。
向祖坟进发的山路排成了长长的队伍,白色的灵幡在晨风中微微抖动,人们或嚎哭或低泣,甚至无暇摘去飞扬中落在身上的纸钱。
十二个灵柩的最后,是一口薄棺,由四个表情严肃的男人合力抬着,他们在山路上的一个岔路口脱离了队伍。
一路上,女道师初一只默默无语的走着。下了岔路,抬棺的中年汉子罗宏林对她说道:“小师父,下面就由你带路了。”
“嗯……”初一应着,牵起灰褐色的小毛驴绕到棺椁之前。这头小驴本是灵犀子的坐骑,方便行走江湖驮物乘坐,现在便顺理成章的归了初一了。
小灰驴背上搭着两个包裹结成的褡裢,一边装着够吃三四天的食物,另一边则装了灵犀子的遗物。初一还没有打开过那个包裹,她想呆会到了墓冢,便把那些遗物跟师父一起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