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慕隐本想找个地方冷静下,然而在这里依旧坐立难安,而且待得越久,越是心乱如麻。
他拎起大衣,扫了一眼泡泡的背影,顿住步子没直接走。
“我对你了解不到位,不过对祝荧还是很熟的。”他道,“你帮我拿两根泡泡的头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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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想让大家因为你的问题,所以前功尽弃吧?]
[我可以让你在学术圈出名,当然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抹掉你的名字,你好好考虑。]
[没了后续研发的投资,这点成果算是个什么东西?药学界的烂尾楼?]
在裴慕隐对着小孩不知所措的时候,另外一边,祝荧看着屏幕上的未读消息,冷冷地退出了对话。
他不喜欢和投资商接触,有时候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并不是在衡量合作伙伴,更像在挑选共度良宵的Omega伴侣。
借着公事来猎艳的人不在少数,手机对面就有一个。
这种情况并非祝荧可以扭转,有竞争的地方就会有一条“食物链”。
纵使他再怎么有才华,出身平庸再被有意欺凌,也注定是被啃噬的小虾米。
他觉得自己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
今天不太凑巧,被裴慕隐弄到晕过去,他昏昏沉沉地醒来,睁眼就看到这些高高在上的要挟,难免心绪不平。
祝荧没有理会,疲惫地翻了个身,有微凉的液体沿着腿慢慢淌下来。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表情里有种后知后觉的委屈。
裴慕隐居然没有给自己清理。
手机又亮了亮,那人不死心地发来:[你师兄今天过来想找我聊聊,我说了,我只肯和你一个人聊。]
[私下里再打你六十万零花钱。]
祝荧心想,这措辞真熟悉。
只不过十九岁的自己不屑一顾,到如今他二十四岁,还被这样压着。
他盯了一会屏幕,难得有了回复的冲动。
对面是个本事不大口气很狂的老板,不比裴夫人那样能毫无负担地扔支票。
为了睡自己能出这些钱,估计是咬紧了牙齿。
他发:[之前别人给我开价都是五百万往上走的,把我胃口一下子养大了。你出这点钱,够我来和你握个手?]
看那人不回话了,祝荧讽刺地笑笑。
他疲惫地去浴室洗了个澡,水汽蒸腾中,镜子里倒映的青年苍白得毫无血色。
浑身除了深深浅浅的吻痕,还有淤青落在手腕上。
后颈被狠狠地咬过,腺体上交错着好几道Alpha的牙印,可见之前经历了多么粗暴的情事。
祝荧不怎么懊恼,裴慕隐会失控成这样,一定比自己更生气。
他洗完澡涂了药膏,发现自己当时虽然很害怕,觉得裴慕隐和疯了一样,但其实除了腺体,其他地方伤得很轻。
估计是他的状态不好,裴慕隐怕下手狠了要出人命。
祝荧本来喊了许元思送书,到现在也没个影子,打电话过去也没接,八成正和炮友打得火热,于是也不催了。
他在手机上看了一会课件,然后门被敲了敲。
同居过的情侣久而久之会记得对方的各种小习惯,包括敲门的特点,祝荧也不意外。
即便他很不想承认,事实就是他不假思索地辨认出了外面是裴慕隐。
拜这个恶劣的Alpha所赐,他的嗓子到现在还哑着,所以不是很想搭理,干脆躺下来装睡。
再眯着眼睛偷偷打量罪魁祸首。
本以为裴慕隐会冷着一张脸,没想到他失魂落魄地望向自己。
祝荧装不下去了,嘀咕:“干什么?”
裴慕隐道:“我帮你去拿书的时候见到泡泡了,担心他一个人乱跑,让江楼心在照顾他。”
祝荧挑了挑眉,拨弄着枕头边沿的布料。
泡泡是隔壁邻居家的小孩,父亲酗酒赌博,有暴力倾向,而母亲在外打工,没办法照顾他。
祝荧觉得他的身世和自己类似,不禁心生同情,总是邀请小孩过来吃零食玩游戏。
这几天他住在医院里,泡泡放了寒假照常来他家转悠,以至于和裴慕隐撞个正着。
他知道裴慕隐大概误会了什么,但没有及时解释。
裴慕隐问:“是我们的小孩吗?”
祝荧轻笑:“你猜啊。”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裴慕隐觉得自己被祝荧一步一步地引诱着,踏上规划好的圈套,却又不可自拔。
要是自己重逢那天能忍住心里的不甘,或者之后不去听祝荧说那些话,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受煎熬。
他陷在这片看似温软的沼泽里,眼睁睁地沉下去。
祝荧又说:“你应该觉得我很恨你吧,这都要你猜,不是在存心折磨人?”
裴慕隐沉默良久,说:“是啊,难道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