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他在意这一对妻女。不然也不会特意过来跟她们告别——就零余子所描述的内容来看,鬼舞辻无惨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但他真正在意的并不是她们两个人,而更像是她们的身份。他对待她们的态度给十六的感觉就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一样,去实行以“丈夫”的身份应该给他的妻子和女儿的交代。
可是这么一个人类的身份能带给鬼舞辻无惨什么好处吗?
人类基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但这种习惯对于见不得太阳光的鬼来说,多少肯定有点麻烦吧。所以鬼舞辻无惨为什么宁愿自己想方设法克服这些麻烦,也要维持这样一个对他来说没有太大用处的身份呢?
想不通啊想不通。
十六想不明白,最后把这些都归在鬼舞辻无惨就是一个别人难以理解的矛盾体上。
而比起这些,她更在意的是鬼舞辻无惨想要去哪儿,去做什么。
鬼舞辻无惨身边有一个拥有传送能力的鬼,所以平日里行踪还挺难以捉摸的。而若他真像他自己对他的妻女所解释的那般出国工作,那之后十六如果想找到他,恐怕真的只能拜托白泽去画蓝色彼岸花了。
虽然说十六还真挺想让鬼舞辻无惨见识一下白泽的画技的。
但怎么说呢,之前在梦境里见到鬼舞辻无惨她的心里就涌现一种冲动了,如今见到真人,她的冲动更明显了。而这个冲动呢,简单来说就是揍人的冲动。
就像是一种本能一样,即便没有过去的记忆,她对于鬼舞辻无惨还是有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十六想,她从前应该是和鬼舞辻无惨有关系的,就是这个关系,多半是仇敌关系。
所以现在她就在想啊,要不她还是别小心翼翼的试探来试探去,拐着弯子费尽力气去打探线索了。果然还是去正面硬刚吧,直接打到鬼舞辻无惨愿意说出她想要的东西为止。虽然说,十六怕自己对这个世界造成不好的影响,但既然她也属于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对她这样的存在会不会抱有更大的宽容度呢?
万一这个世界的底线,远比她想象中的要低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多年下来,受鬼灯素来直接的钢铁手腕的影响,十六这个念头才浮起来没多久,她就越来越心动,看着鬼舞辻无惨的目光也渐渐变了味,就像是在看一个完美的出气沙袋。
她就这么一边纠结着,一边跟在鬼舞辻无惨的身后,看着他以赶车为借口跟他的妻女告别,然后在目送着两人离开之后瞬间冷下脸色,并抬手往下拉了拉帽檐,遮住自己阴沉的脸色。最后一个人独自离开了繁华热闹的城市,向黑黢黢的城市郊外走去。
直到夜色将远处的灯火朦胧成橘黄色的一点,四周静谧的只有风声在轻声细语的时候,十六下定了决心。
就,跟他打打试试看?
她这般想着,从袖中取出卖药郎给她的天平出来,放在了一边的草地上。
卖药郎的天平真的是一个非常神奇的东西,能检测出一般人无法感知到的现象。所以保险起见,倘若她和鬼舞辻无惨的交手让这个天平倾斜了,她就立刻收手,免得真造成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又因为想要看看鬼舞辻无惨见到她之后的反应,十六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并没有用研发科给的药剂作外貌上的修改,而是直接顶着自己原本模样的脸。
鬼舞辻无惨在看到她时脸上露出的表情,也证实了她的想法。
那仿佛是看到死人复活了一样惊讶的神情,绝对不仅仅是看到一个跟自己相貌长得相似的陌生人时会拥有的表情。但在惊讶过后紧接着的,便是厌恶和烦躁。
黑发红眼的鬼非常不耐烦的轻啧一声,冷声说道:“又来了。”
“你也好,继国缘一也好。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阴魂不散。”
“老死也好,被人杀死也好,被鬼吃掉也好,因为天灾死于意外也好,反正都是死,你们又何必揪着我不放?”
十六:“……”
十六被他非常不要脸的言论惊呆了,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诡辩。关键鬼舞辻无惨的态度还非常的理直气壮,显然根本没觉得自己说的有哪里不对了。
总之,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失去记忆的那段年岁肯定和他有仇,估计就是相看两厌的关系。
而就在十六按捺下心中莫名开始烦躁的心情,瞥了一眼天平确认它没有倾斜,开始思考着该如何从鬼舞辻无惨那里套出更多的话来的时候,鬼舞辻无惨自己先开口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我不管你是真实存在的鬼魂,还是他人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