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
一柄鸡毛掸子,落进了周逊的手心里。
周逊:???
他怀着极致的疑惑看向沈老头,沈老头则对他打了个哈欠道:“这几日——不,一个月,你要做的事,便是这书库里所有的书擦灰。”
周逊:……
他严重怀疑沈老头是想让他过来当苦力。
“除此之外,将这些书,再分门别类地排布好。这是第二件事。”
“分门别类?要如何分门别类?”
“军事、政治、文学、社会、诗词歌赋,总之,按照这些想法来摆。墨家的不可同道家的混杂在一起,不同年代的书,要按照年代的更迭摆好。”沈老头对他眨眨眼睛,“要是有看不懂,拿不准分类的,便自己先把书看一遍,再拿来问我。”
周逊:……
沈老头:“可还有什么问题吗?”
周逊:“谨遵师父教诲。”
一整个下午,周逊都在书库里安详地搬书找书,且当一个勤劳的苦力。
大多数时候,他了解书的内容,偶尔,他也会把书拿给老头去问。老头被他问了几次,干脆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身边摇蒲扇,有一句没一句地同他聊天。
“上午去牢里了?”周逊搬着搬着,老头突然随口问道。
周逊回头,心中略有些吃惊:“师父是如何得知的?”
“味道,你身上沾着的味儿。”老头咧嘴一笑,“这种味儿,我过了多少年也都能一下子闻到。”
同沈老头隐瞒自己的去向是没有意义的,周逊于是说了一下自己早上的经历——当然,隐去那个被关在牢内深处的男人不提。沈老头摇着蒲扇皱眉哼了一声:“陆家的小子?我最讨厌的就是陆家的小子,想当年我同公主一见钟情,却临时被那姓陆的截了胡,唉……”
周逊拿著书,又说:“在离开卫所后,我又到了路家去。而这路家……”
他的手掌顿了顿。
他最终含混地提了一下自己同家里关系不好,近乎断绝往来。沈老头也并不在意。他只是说:“既然如此,日后还是寻个机会,彻底把关系断了才是正事。”
“此话怎讲?”小太监揣着草药与矿石, 小心翼翼地走在回宫的路上。
如今他总算是拿到了配制温情酒的最后三味材料。赵贵妃是个不省事的,整天只想着啃肘子,他身为奴才, 少不得要替主子多操几分心。
有了这三味药材, 便有了温情酒,有了温情酒, 主子的飞黄腾达, 便指日可待……虽然主子只想着混吃等死, 然而小太监作为一个极有事业心、且整日浸淫在宫斗学中的太监,却在此时替主子承担起了宫斗的重任。
……当然,不是打架那种。
过了藏书阁, 再过几条宫道, 便是赵贵妃的居所了。小太监正揣着东西往那边赶, 下一刻, 便被拐角处的人吓了一跳。
“皇、皇上?!”
当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他心里正念叨着不要被人发现, 却偏偏撞上了他此刻最不想撞见的那人。
所幸皇上似乎在同人说话,也看不见他。小太监原本想就此离开, 然而不知怎的,他心念一转,留了下来。
与皇上说话的, 似乎是鲁丞相。两人如今躲在此处,似乎是在密谈。
“……丞相也觉得朕这样做有问题?”树丛里, 皇帝似乎哼了一声, “怎么了,朕身为皇帝,什么时候做事还要问过护国公的意见了?”
他隔着几棵大树, 听得不是很真切。
“……皇上,护国公他,到底是长辈。”鲁丞相的声音有些无奈。
“朕看他是老了闲得无聊了,几次三番替五王爷上书,还有那些酸腐的所谓清流也是无聊,成天到晚正事不做,逼逼赖赖倒是一流。什么时候老子让他们说话也得交税,免得他们的唾沫星子污染了环境。”
皇上似乎又说了许多句,鲁丞相又在旁边规劝:“如今太后在明山礼佛,一年后便归,她最疼五王爷……皇上您也是知道的。”
“……那就一年后再放。先关他个一年再说。”
他们几人还在说些什么,小太监的心底里却由此掀起了惊涛骇浪。
……皇上,居然要为了那个周公子头一回的要反抗太后的旨意?
皇上对外喜怒无常,然而对太后,却是无条件的孝顺。小太监知道,皇上并非太后亲子,而是被太后从别的妃子处抱养来的。皇上幼时太后以为自己不孕,对这个唯一能给自己带来地位的养子,也算是尽心竭力。只是当太后自己也怀孕后,她对这个养子,便冷淡了下来,甚至把他送回了生母处。
可生母如今也有了别的孩子。她对着自己这个会唤她人为娘亲的孩子,也并不亲近。当一个人缺失温暖时,总会竭力抓住自己所拥有的的东西——哪怕它只是一线生机。因此,皇上对曾经的养母那是出了名的孝顺。甚至,皇上如今的后宫配置如此荒唐……也少不了太后在其中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