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如海沉凝的脸色,贾赦默然。
他这妹夫素来不信鬼神之说,跟他那胞弟一个样,如今竟然被噩梦搅得心神不宁,可见是真的乱了心神。
贾赦想了想,宽慰道,“噩梦而已,妹夫许是压力过大,稍稍宽心一些,许就不会做噩梦了。”
林如海闻言再次苦笑,“我起初也觉得是我压力过大,或是舟车劳顿没休息好,安葬父亲前还休息了好几日,之后一直无事。”
起初?贾赦扬眉,看来还有后续。
“安葬好父亲之后,我想着敏敏有孕,便打算早些赶回京城,不料我回京途中,每晚都从噩梦中惊醒。”林如海的神情说不出的苦闷。
从苏州回到京城,即便是乘船,也得大半个月,每晚都做噩梦,可见不是压力大。
贾赦端茶喝了一口,若有所思的道,“如海可介意将噩梦里发生的事说与我听?”
“我也不知梦中发生了什么事。”林如海苦笑道。
贾赦闻言一愣,“不知?这从何说起?”
“每晚我被惊醒,再想梦中发生了什么,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但能把他每晚都惊醒,可见这噩梦并不简单。
贾赦皱起眉,“莫非是上天示警?”
“若是上天示警,为何我不记得梦中发生了什么?”林如海明显不同意这个说法。
贾赦能感觉到林如海的心绪不平静,他沉吟道,“或许你梦中发生的事,影响太大,上天有意示警,但却不能泄露天机,是以,你才不记得梦中发生了什么。”
这解释合情合理。
林如海想辩驳,但内心却觉得贾赦说的可能就是真相。“若果真是上天示警,如今我什么都不记得,又该如何避开来日灾祸?”
看着林如海愁眉苦脸的样子,贾赦沉吟片刻,道,“能得到上天示警已是天赐之幸,如何能强求更多?如海往后行事要更注意一些,才不负上天的示警。”
林如海沉默片刻,释然一笑,“多谢大哥提点,是如海钻牛角尖了。”
“你能想明白才好。”贾赦笑道。
虽然问题是想明白了,但既然知道未来会遭灾,林如海心中未免还是存了微许隐忧,只是不便在这个时候多提。
又在荣府叨扰了半日,林如海便带着心情愉悦的贾敏回了林府。
再往后林如海便待在林府守孝,再不出门,友人相邀,也都一一推了不去。
时间飞逝,秋尽冬初,临近年节,诸事繁杂,张氏忙得脚不沾地。
冬月初七日,林府来人报喜,姑太太生了个哥儿,母子均安。
贾母听了喜讯,眼眶都红了。
她膝下两子一女,最疼的就是这个聪明灵慧的女儿,千挑万选才定了林如海,谁料林家子息单薄到这个份上,还累得她爱女十年无出,被人戳脊梁骨不说,什么苦都只能自己咽。
贾母对林如海不是没有不满,但世道如此,她女儿没生养,再有不满她也不能表现出来。
贾母乐颠颠的让人从她私库里挑了许多好东西送去林家,完了还想自己去,被张氏和王氏连番的上来劝住才作罢,饶是如此,还又从私库里扒拉了许多滋补的药材送过去,就是要让林家的老太太知道她女儿不是没有依靠的。
洗三当日,因着林府还在孝期,并未大办,但贾母还是去了林府看外甥。
林如海喜得麟儿,又是爱妻所出,琢磨了好久,才定了‘玮’字为名。
玮,表珍奇,贵重。
可见林如海对这个儿子有多看重。
贾敏虽十年无出,但头胎就生了个儿子,便是林老太太,也是满脸笑容,再不提给林如海塞丫头的事,往后怕也不会再提。
但贾敏生了个儿子的喜事并未维持多久,就被东府传来的噩耗给冲毁了。
刚进腊月,东府的贾珍不知为着什么闹到了正院李氏跟前,在正院好一通大吵大闹,完了冲出府去,李氏派了人到处寻,也没把人找回来。
三日后,李氏才亲自去了京郊把玄真观修道的贾敬请了回来,然而贾敬虽然回了府,也只是加派了人手找贾珍。
东府没有来西府求助,贾赦等人也不知那边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便也没贸然插手。
然而谁都没想到,贾珍不见的第七日,顺天府的衙役抬回了贾珍已经泡肿的尸身。
是有人在护城河里发现了贾珍的尸体,去了府衙报案,贾珍虽年纪不大,但好歹是个爵爷,顺天府尹虽不认得,但府衙里总有人见过贾珍的面儿,因此很快就确定了贾珍的身份,把贾珍的尸体抬去了宁国府。
李氏看到贾珍的尸体,就晕死了过去。
贾敬也是脸色铁青,强忍着才没冲着顺天府的衙役发火,但脸色也实在好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