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月色之下,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反射着月光,粼粼如洗,透着一股凄异的美。
律岩轻轻擦拭着剑上的鲜血,笑了一声,刻意道:“你莫不是今晚就想死?早知你这么不听劝,不若不来找你,直接去杀了赫连倾。”
罗铮摇晃着站直身体,面露一丝讥笑,道:“凭你,根本伤不到他。”
律岩擦剑的手一顿,抬眼看向罗铮,定了定才又笑道:“没错,我杀不了赫连倾,你杀不了我。况且,要伤害赫连倾,叶离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
“叶离?”罗铮皱起眉峰,心头涌起浓浓的不安。
“叶离。”律岩点头道,“我是个生意人,吃亏的事不会做。叶离早已恨你入骨,巴不得你死无全尸,而你死了恰好是一举两得。”律岩顿了顿,兴奋溢于言表,“如今没有什么比让赫连倾痛失所爱更让人快乐了,因此,我乐意帮他。”
痛、失、所、爱?
罗铮从未有过今晚这么丰富的表情,他忍不住又勾起唇角,笑叹了一声。
一个两个,未免也把他看得太重了,他忍不住笑,笑容慢慢爬上了眼角,最终笑出了声。
他一笑唇边便涌出更多鲜血,身体也随着笑声轻颤,伤口处的鲜血便源源不断地滴向地面。
真是又蠢又傻还自以为把住了庄主的命脉,可笑!
他越笑,律岩的脸色便越难看,他恶狠狠地盯了罗铮片刻,而后了然一般笑了一声。
他似是带着惋惜道:“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你难道不明白,叶离为何视你如大敌?”
“废话少说,你若当真要我死,便现在就杀了我,何必等到明日。”语毕,罗铮垂了眼盯着地面,心想着,以这样的身份而非以他的暗卫死士去死,倒真让人惭愧。
“你不会不知赫连倾明日便到淮阳了罢。”律岩问道。
罗铮眼神一滞,却不动不答,未给半分反应。心里却尽是疑问,赫连倾身边现下全是亲信,到底是如何泄露的行踪?
律岩盯着低头不语的人,又道:“叶离已在去独风崖的必经之路上设了死阵。”
闻言罗铮才缓缓抬眼,愤恨几乎化作眼中血丝层层布满。受制于人,濒死之态,对那人即将面临的危险束手无策,罗铮面色沉得可怕,问道:“你到底要我如何?”
律岩收剑入鞘,青筋一丝丝淡去,然后他声色轻巧地威胁道:“你若不去,明日入阵的,便是赫连倾。”他笑了笑,又一副劝告之意,“况且,无论你答不答应,我都有办法将你扔进阵中。”
罗铮盯着律岩的眼睛,顿了片刻,也是一笑,道:“你说过,叶离一万个不愿意伤害他。你说要我赴死,分明随时可以取我性命,又为何一定要我明日入阵?”
律岩似是没料到这种境况下,罗铮还能这么快冷静下来,他略显不耐地答道:“那死阵本就是为你准备的,我已承诺叶离,必定会将你带去独风崖,且你一定会入那死阵。”
罗铮狠狠擦了擦唇边血迹,并不相信他的说辞,道:“多此一举,想必我死并非你的目的。”
律岩与他对视着,忍了片刻才回道:“告诉你也无妨。叶离不会武功,要亲手杀你便只能用阵法,而我需要你死在赫连倾眼前,我想看着他崩溃绝望走火入魔,却又不能在场,否则下一个没命的不就是我了?”
律岩一副和盘托出之态,他笃信罗铮会为了不让赫连倾误入死阵而豁上性命。
曾几何时,他也愿意为一个人这么做,只是那个人从来不曾相信过。
误会发生了,信任崩塌,便只能一步一步走向万劫不复。
赫连倾和罗铮也不能逃过,若不然他便亲手将他们推向深渊!
律岩回了回神,一丝苦笑稍纵即逝,他媚眼如丝,此刻却也血红着:“我今夜杀了你明日再交给叶离,他也无甚可说,若他要撤了死阵,我便将他也杀了,然后坐等赫连倾入阵送死,倒也无何不可。毕竟我是要报仇的,只是如此,便少了许多乐趣,我还不想赫连倾死,只想让他痛不欲生。我在怎样的痛苦中沉浮,他便要一样痛苦才公平。”
罗铮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状似癫狂的痛苦神色,带着半分狰狞和邪魅,眼中闪闪烁烁隐隐透着泪光。心下倒渐渐静了下来,他几乎可以确定叶离不愿意伤害赫连倾,但也不敢冒一丝风险,若今日便死了,明日之事走向如何他便当真无能为力了。多活一日,便能多护得那人一刻。
罗铮稳了稳心神,心底冷笑,律岩为了哈德木图之死昏了神志,并不知道自己打空了算盘。
以命相护,他求仁得仁。若一直活着,他难保控制不住自己偷偷跟着那人,扰他清净。独风崖是他最后一个去处,他跟到这里停在这里,待陆夫人之事了结,再没有什么事能威胁到那人,这于他们来说分明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