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说的“所以你还不走吗”像卡在喉咙里一样吐不出来。
易璇总觉得，如果自己真这么说了，那裴超逸绝对会不带一丝迟疑地开车就走。
这下雪天，地面湿滑，以他那个车速，万一出了点什么事，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顿了顿，她还是决定换个说法：“所以你不怕贴罚单吗？”
正说着，突然有一辆黑色的SUV拐了过来。
明晃晃的车灯亮着，易璇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SUV停在了裴超逸的车后面，车窗缓缓落下，任泽的脸露了出来。
他微笑着和易璇打了声招呼：“我来接你。”
易璇点点头，走到车前道谢：“麻烦你了。”
任泽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几分绅士感，他贴心地下车帮易璇拉开车门：“不麻烦，正好我也有事问你。”
他还不知道几分钟前发生了什么，安顿好易璇之后自顾自地坐进车里：“前面这辆车怎么不走？”
“啊，不知道。”易璇没什么情绪地应声道：“可能喝高了。”
见旁边也没其他车，任泽变道绕了过去。
擦肩而过时，易璇鬼使神差地偏过头，看向旁边那辆车。
车窗大敞着，寒风呼啸。
裴超逸正靠在驾驶座里抽烟，火光忽明忽灭，周围烟雾缭绕。
下一刹，他像是察觉到了易璇的视线，也侧头朝这边看来。
恰逢易璇摇上车窗，两人的目光在最后一丝缝隙中交织，晦暗不明。
易璇缓缓吐了口气。
听闻一声叹气，任泽扭过头看向她，不经意地问道：“今天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易璇手肘撑在车门边，托腮看向窗外，“就是遇见了以前差点在一起的人。”
“嗯？”任泽像是来了兴趣，“说说看呢？”
望着落在车窗上的雪花，易璇的思绪像是被飞雪湮灭。
她还记得最后一次和裴超逸见面的时候——
那年的他也是在这样的天气，一路踏雪而来。
最后不欢而散。
轻叹一声，易璇收回思绪，只潦草地讲了今天发生的事：“我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他了，把他手机摔坏了。”
“不过我觉得这责任不全在我，毕竟追尾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后面的负全责。”
“然后？”任泽像是唠家常一样，继续引导她。
“然后……”易璇仔细回忆了一番，“我想转账给他，他像是觉得我在故意搭讪一样。”
“他好像不记得我了。”
听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叙述，任泽沉思良久，问道：“你没发现吗？”
“什么？”
“以前我问你今天发生什么，你都记不起来多少。”
“可是这次，你连细节都记得很清楚。”
“没想过原因吗？”
任泽看着易璇呆愣的神色，缓声说道。任泽是易璇的主治医师，从那场意外发生后就一直是他给易璇治疗。
原本他是在国外工作的，在听说易璇这个病情后，对她很感兴趣，就跟着一起来华都进行观察了。
此刻，易璇被任泽这么一提醒，忽然有些怔愣。
这两年来，她对事情的认知，大多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很少能在这轮廓里填满细节。
所以她必须要把细节记在备忘录里。
可这次她完全不需要记，在脑海里过一遍就能说出来。
“那我这是……好转了吗？”易璇突然有些难以置信。
任泽点点头，“应该是吧，至少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具体情况还得具体分析。”
这样的好消息，就像是暗无天日的生活中突然出现了一点曙光，顺着缝隙渗透进来。
易璇难得有些开心。
她忍不住在微博皮一下——
【今天是个好日子。】
配图是窗外的雪景。
没多久，她的一个化妆师好友就在微信上发来了慰问——
【钟情：什么事啊这么开心？】
易璇的病鲜少有人知晓，所以她也不准备提这件事，只回答道：
【大概是遇见了福星。】
正聊着，微信“新的朋友”那一栏突然出现了一个写着“1”的小红点。
易璇点开，发现是个纯黑的头像，微信名也很简洁，只有一个“E”。
她第一反应就是裴超逸。
刚给了微信号，估计也不会有别人来加她了。
随手通过之后，易璇点进他的朋友圈。
空空如也。
空到让易璇怀疑，他是不是把她给屏蔽了。
然而并没有，因为几秒之后易璇再刷朋友圈的时候，发现多了一条来自他的消息。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配图。
也是一张随手拍的雪夜，景色跟她发微博的那张几乎一样，角度大差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