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必须去做的事情,他能够做的事情,中岛敦喃喃自语,大梦初醒。
目前迫在眉睫的问题,不是孤儿院和他的过去,是他的现在。
乱步说,他是特殊能力者,会不受控制地变身成虎,破坏力十足,石砖砌成的仓库和铁栅栏铸成的惩罚室挡不住凶猛的他——知里子请他在三坪大的独间安心暂歇,她会负责一切费用,尽力解决他的所有问题,可这未有任何特殊加固措施的廉价公寓……根本关不住“他”。
不仅是关不住,还很有可能会被毫无意识的“他”彻底毁坏。
不仅仅是可遮风避雨的廉价公寓,还有……住在公寓里的知里子、乱步、太宰治、福泽先生和四只猫,以及其他人。
这里的好人和好人栖居的建筑,都会被变身成老虎的他破坏殆尽。
且不论建筑,人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中岛敦坚定意志。
他现在必须去做,能够为他们做的事情,是尽快离开这里,跑得越远越好——这样才不会对他们有所威胁。
他也不能接受太宰治介绍的工作。
但凡是有道德的人,都不能放任有严重安全隐患的自己待在社会中,给别人造成困扰。
在完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他不能随随便便找工作,不能接触其他人,他必须离开,到人烟荒芜的地方,或者找一个足够坚实的监牢,把自己关起来。
福泽的话给了他前进的指引,中岛敦心有决计。
将待办事项按轻急缓重的程度排列,要和知里子告别,表达无以回报的谢意,拒绝善意的投资。
但是,当他敲响门时,知里子开门,抢先笑盈盈地打趣他来得真是时候。红豆饭甜腻的香气隐隐约约飘过来,刺激他的嗅觉和味蕾。中岛敦回过神来,已经被按在小圆桌前接过勺子了。
“中岛君,你要离开?”知里子问。
“……因为,因为我不能给你们添乱,让你们暴露在老虎的危险之中。”中岛敦咧开一个疲惫的笑,低声说,“只要我离开,到荒无人烟的远方,你们就安全了。”
乱步面露嫌弃,“你笑得真难看啊,比哭还难看。对吧,知里子?”
出乎中岛敦的意料,乱步的反应不是赞同或者反对,是厌弃。
厌弃的,不是他的危险性,是他勉强挤出的笑容。
果然真是一个无法理解的怪人。
而这里,不只一位怪人。
怪人二号知里子颔首,“中岛君,我给你一个切实的建议吧,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用你最真实的表情来面对现状——这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乱步,你早上应该非常清楚乱步的厉害了,只要一眼,真相立即水落石出。乱步和我最擅长想办法了!明天的劳动也全部由你来做,这句话的意思自然包括:中岛君,你可以安心留下来,我保证不会出事。至少今晚和明天一定不会,对吧。”
“诶……真的……吗?”
中岛敦瞪圆眼睛,惊诧地歪头。
他可是损坏建筑和田地的老虎,惩罚室关不住了的老虎,不分敌我会咬人的老虎啊!
所以,中岛敦快速思考起来。
乱步和知里子也是特殊能力者吗,对克制老虎相当有信心的那种?
老虎的天敌是什么来着,中岛敦回想百科全书的内容,老虎和狮子等势均力敌的生物,好像就是立于食物链顶点的百兽之王了。要论老虎的天敌,那应该是持枪的人类,拥有科技和无限可能的人类。
人类啊。
正如知里子所言,乱步是一个日后请他多包含的存在,是任性的怪人,也是好人。
若不是知里子温柔的拆解,他不会发现,乱步的好意包裹在随心所欲的指令中。听乱步的话,他本能反感、抗拒,觉得乱步真让人讨厌、心累,可听知里子的话,又觉得乱步变得可爱了。
中岛敦安安静静地,视线迅速模糊了。
“你别哭了,比刚刚那个超级难看的笑还难看,真受不了!原来警方打电话哭着求我出门的时候,表情都这么难看啊!”乱步紧皱起眉,更嫌弃了。
“……恩。抱歉,乱步桑,我哭得太难看了。明天的劳动,我也很愿意做。”中岛敦按捺住被嫌恶的哭腔,扯出一个比哭要好看一点点的笑,止不住点头,脑袋晃得像只勤劳的啄木鸟。
“哦。”乱步依旧嫌弃,满不在乎地问,“那你想了这么久,决定好了吗,是否控诉欺负你的孤儿院?违反不止一条福祉法,有你身上的伤痕作物证,还有其他人的证言,惩罚室里到处都是你受伤留下的痕迹,检察厅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完整的逻辑链,所以是数罪并罚,我说的对吧,知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