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沉默,千梧却忽然低眸笑了起来。
“她的意思是,在这个被稍作篡改的时空里,死去的陈马只是安安静静地死了,没有成为恶魔,不存在献祭至亲的能力。”他轻轻转动着一只小小的茶盅,“可是陈家人依旧在接连死去,是炼狱午本人,为了让一切看起来和当年一样,在无数个轮回里,一遍一遍重复着邪恶的事。”
“啊——”彭彭两眼发直,看了千梧一会,又看向屈樱。
“我仿佛是个傻子。”他说道。
千梧笑着用小茶杯在屈樱手边的杯子上撞了一下。
“所见略同。”他说,“决定把酸梅水分你一杯喝。”
江沉幽幽地瞟过来,“分什么,你早喝没了,心里没数吗。”
“这样吗。”千梧把竹筒翻过来倒倒,“你的呢?”
“也没了。”江沉捏着竹筒冷漠道。
千梧进门前明明还听见他竹筒里晃荡晃荡的水声,瞟他一眼,勾勾唇角没有吭声。
“我还是有点不明白。”闻力说道:“炼狱子查了这么多个轮回,为什么查不出来是炼狱午在动手?”
“嗯?”屈樱一愣,“炼狱午那么厉害,半夜想悄无声息地杀掉一个人,再简单不过了吧。”
“炼狱子夜半巡街。”闻力皱眉摇头,“巡街的目的是什么?不至于连亲弟弟进入陈家院都发现不了吧。”
千梧眼波平静,他随手从江沉胸前口袋抽出那支铅笔,把玩着说道:“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陈蜀当年没有被献祭,恰好是唯一一个活到最后都不会被炼狱子怀疑的存在。且陈蜀本就是炼狱子的童年,他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如果我是炼狱午,我会在夜半乔装扮成陈蜀的样子,再去做事。”
“很有心机啊。”江沉挑眉,“千梧老师,有点可怕。”
“彼此彼此。”千梧笑眯眯,拿过他手里的竹筒,拧开盖子喝了一口酸梅水。
彭彭:“……说好的没了呢,骗子。”
“那你就不知道了。”千梧被酸得轻轻眯了下眼,瞟着江沉,笑吟吟说,“指挥官先生一肚子坏水,张嘴就骗人。”
江沉冷哼一声,“先照照镜子,再说这话。”傍晚时又下起雨, 千梧醒来时还趴在客栈大堂的小木桌上,穿堂风扑面而过,将暑热一扫而空。淅沥沥的白躁雨声中,有另一个沙沙的声音在他身边耳旁响起。
他扭过头, 江沉正坐在他旁边写字。
“唔……”他揉了揉睡得发红的脸颊, 坐起身说道:“写什么呢你。”
“没什么。”江沉随手把纸折起来放进口袋, 盖上钢笔笔帽, “你睡着了, 我无事可做。”
“他们呢?”千梧扭头看了眼楼上。
江沉说,“他们刚才出发去陈家了, 今晚应该有大事发生, 大家不肯躺在床上等结果。”
千梧打着哈欠叹了口气,“怪操心的。”
江沉嗯了声,“毕竟性命攸关。”
屈樱走之前在锅盖下留了两只酥皮的红豆饼,包在牛皮纸里。江沉撑着一把大黑伞,千梧走在伞下, 咬着饼吃。
“我进神经前就撑了把黑伞。”他嘶着热气说, “你说那把黑伞会不会是所谓的入口?”
“我们两个是一起来的, 入口应该是一个我们都接触过的东西。”江沉说道:“想想,那天在酒会上, 我们接触过什么?”
“难道是酒?”千梧说着挑眉,“我就觉得那天的酒有问题,喝得人头晕目眩。”
江沉微妙停顿, “那是你喝多了。”
“难道你没喝?”千梧挑眉,“我看见那么多人举杯朝你去了。”
江沉嗓音低沉,“没喝。那天我本来准备逮住你说几句话,哪有闲心和别人喝酒。”
“喔。”千梧张了张嘴, “你把天聊死了。”
他低头继续吃饼。
余光里,江沉很不满地瞟着他,但他却装作浑然不觉。用牙齿撕开酥脆的饼皮,吞下一口甜糯的红豆沙。
“屈樱手艺真不错。”他笑着说,“回头如果能一起从副本里出去,要让她做一桌大餐给我们。”
身边的江沉没吭声,千梧一扭头,发现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千梧问。
江沉摇摇头,随手按上鼻梁,“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奇妙,她竟然是英的主厨。”
千梧勾起唇角,“嗯,严格算起来,我们在神经外都算有交集。”
两只红豆饼,千梧只吃完了一只半,剩下半只江沉咬几口就解决掉了。
他们走到陈家时,雨刚好停歇,天色已大黑。街道空荡荡,江沉在陈家对面的巷口脚步稍顿,片刻后指着巷里说:“他们在这。”
千梧什么动静都没听见,跟着江沉走进巷子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