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翠楼距离潘楼街并不太远,只是两人说一回闲话,走走停停,最后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得地方。
郑氏见得路边摆摊的,一个小贩编的竹筐也喜欢,一个自家绣的不同寻常的花样也喜欢,林林种种买了不少,俱是用小竹篓装着。
沈念禾给她提在手上,眼见不远处就是得翠楼,却见边上开了一间杂铺,那铺子外头地上用油布纸垫在地上,摊开一尺长宽的苍耳在晾晒。
那些个苍耳颗颗饱满,看着新鲜得很,像是才摘下来的,刺也又长又大。
沈念禾原也去过不少药房同杂铺买苍耳,对比之下,只觉得旁的地方都不如这一批来得质量好,不由得拉了拉郑氏的手,站定同里头收拾东西的伙计问道:“劳烦小哥,此处苍耳卖不卖的,作价几何?”
那伙计抬头见得沈念禾,笑道:“外边日头大,姑娘进来说话罢——这苍耳自然是卖的,铺子里头除却苍耳,另有不少好东西,不妨进来瞧一瞧。”
又报了一个价。
沈念禾心中比对,只觉得那价格十分合适,有心要买,也想看看里头有什么旁的好东西,便依言走了进去。
她一进门,便闻得一股子酒糟混着酒香的味道,不由得笑道:“这铺子外头没看出什么来,怎么一进来一股的酒味,难道竟是酿酒的不成?”
那伙计也笑道:“我家卖醋的,只也顺着去外头买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回来转卖。”
沈念禾鼻子甚灵,很快循着味道走到角落一处地方,见得一个敞口小瓶子里装着不少酒曲,那味道比起酿酒坊中卖的要浓郁不少,看成色也更为质佳,便同店家讨买了一点,转了一圈,没见得什么旁的想要的,因那苍耳看着不少,其实收起来只一小袋而已,还轻飘飘的,便喊一起包了,放进那小竹篓里。
郑氏在边上捏了一颗出来端详,道:“看着就是野地里长的东西,浑身是刺,也不像能吃的,居然能拿来做酒曲,果然不单人不可貌相,这些个小物种也不能单看外表。”
沈念禾笑着应和了两句,付了账,道:“好啦,到我同婶娘去看首饰啦!”
郑氏顿时喜笑颜开,道:“等看完了,去那清月楼吃饭罢,听闻那家鸡头米剥得十分漂亮,糟鸡糟鸭也全是江南风味——离家久了,原还不觉得,此时倒是有点想。”
沈念禾自然连应了,笑道:“我也吃不出鸡头米有什么特别,一会婶娘教我一教。”
她说到此处,莫名其妙的,总觉得身后影影绰绰,仿佛有什么视线在后头跟着窥视自己似的,忍不住回头环视一圈,却是什么都没有见到,只好当做无事发生个,同郑氏一同往得翠楼而去。一进门,里头就有伙计出门相迎。
沈念禾仍当孝时,穿着素服,郑氏则是经逢裴家大变之后,早习惯了衣着低调,从前在宣县的时候,家里明明堆着好料子做的衣裳,都只敢穿次一等的,到得京城虽然把心放宽了些,依旧不敢招摇,头上钗鬟都只用木制的,偶尔佩玉簪,也要把那玉质比了又比,唯恐太过惹眼。
那伙计上得前先打量了一回,只觉得疑惑不已——若单论衣着,看着只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可他在得翠楼多年,年纪虽然不大,见过的人却不少,仔细品度,就觉得这两人行状、气质,俱都出挑,登时不敢怠慢,忙引得进去,笑问道:“两位客官待要看些什么?”
得翠楼上下两层,一楼布置了不少钗鬟首饰供人观看,二楼则是不少包房,留着贵客上门时挑选款式,再叫师傅去做。
郑氏倒是不着急什么,她是喜欢逛的,便在一楼四处绕行,仔细挑选有无自己中意的款式,见得好的,又拉着沈念禾道:“你看那支蝴蝶簪,喜不喜欢的?”
沈念禾依言望去,见得桌上陈列的乃是一支金簪,旁的并不出奇,只是那簪子作蝴蝶状,两扇翅膀薄如蝉翼,也不知怎么压制的,当真是风一吹就忽闪忽闪的,那蝴蝶的两只眼睛则是镶嵌了玳瑁,身子用的是翠玉,看上去流光溢彩的,十分漂亮。
她晓得郑氏惯来喜欢这种闪亮亮的,便道:“我看合适婶娘戴。”
一面说,一面正要问边上伙计,那伙计却是醒目得很,立时用手套隔着,将那簪子取了下来,道:“客人且试一试。”
又自里头取了铜镜出来。
郑氏心痒痒的,先让了沈念禾一回,见她真的不感兴趣,也不再做推辞,揽镜插簪,顾盼自视。
沈念禾在边上站着,正要陪看,只那股被人窥视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她生性小心,也不多做言语,见得不远处另有一把铜镜,便叫了一声那伙计,轻轻指了指,问道:“烦劳小哥,再取一把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