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在乎的应该是宝库。”陈星耀虽然不想承认,但弟弟在甄珍心里排在第一位。
“还没傻到家,我再问你,想跟市长接上头,要从哪里下手?”
“秘书。”
“在古代想要在皇上面前得脸,底下人都拍谁的马屁?”
“……回头我就告诉宝库,你说他是太监。”
“打比方懂不懂?”老陈双目炯炯有神,踌躇满志,“你不行,跟小孩沟通我在行,小宝子就交给我了,我先帮你搞定弟弟。”
“那我等你好消息。”
北方春天干燥得厉害,省城只清明前下了两天雨,清明过后已经连刮了两个星期大风,这样的天气里,甄珍格外想念上一世的北平,想念北平春天同样能把人吹跑的大风,大风天里的沙尘,想到沙尘,就想起大风天在豆汁儿摊喝热豆汁儿的事。
想喝豆汁儿容易,天气暖和了,泡了绿豆,用老酵发酵一天,取中层的沉淀物,大火熬开就能喝上。
豆汁儿这种食物很奇特,流行仅限于老北平的四九城,出了城这东西就没人认,爱它的人一天不喝思念如狂,厌恶的拿它当泔水,别说喝,连味都闻不得。
豆汁儿不能太稠,翻搅不开就失了风味,而且一定要在烫嘴的时候喝,配咸辣脆的腌萝卜和炸得酥脆的焦圈,喝口豆汁,嚼根咸菜,别有一番滋味。
宝库有老北平的魂,稚龄之貌竟然罕见地一点都不排斥豆汁儿的味道,第一次喝没喝够,隔了两天又让姐姐做。
老陈就赶在这样的倒霉日子上门,一进门没在熟悉的位置看见小孩,朝后厨喊了一嗓子,“小宝子……宝库在吗?”
小孩一喊就出来,手里还端了个小托盘,托盘里是个大号空碗,空碗有个盛满东西的带把小杯子,“思密达大爷你来啦,我又有好吃的啦。”
老陈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啥玩意?怎么酸了吧唧的?东西坏了不能吃啊,孩子。”
“是豆汁儿,可好喝啦。”平翘舌老搞不清的小孩,豆汁儿发音特标准。
唉呀妈呀,老陈屏住呼吸,嗖嗖嗖往后退,怪不得味道那么熟悉,一来你就送我这么个大惊喜。
他老去北京出差,对这玩意敬谢不敏,第一回 喝就差点喝吐了。
宝库不放过他,举着小托盘走近,“思密达大爷,你先帮我拿着。”
老陈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要跟宝库好好交流交流,任务没完成,也不好转身就走,只好苦着脸伸手接过。
小孩转身往后厨跑,“姐姐,思密达大爷也爱喝豆汁儿,你盛大碗的。”
大碗?!太热情的小孩让人难以招架。
不等老陈说他不爱喝,两姐弟配合默契,甄珍用托盘端了大腕豆汁儿,炸焦圈和辣咸菜转眼就进了前厅,笑着对老陈说:“您好久没来了,既然您爱喝,就放开肚子使劲喝,我熬了一锅,邻居们都不爱喝,今天豆汁儿管够。”
老陈:我也不爱喝。
甄珍放下托盘,回后厨弄麻豆腐,留宝库招待陈大爷。
小孩待人热情周到,大的二号碗给陈大爷,他肚子小,喝小杯子里的,客人先喝,他再喝。
老陈见小宝子大眼睛跟鱼缸里的金鱼似的,眨也不眨盯着他喝,不喝是不是要流下一鱼缸那么多的眼泪啊。
鼓足勇气喝了一小口,哎呀,这味呀……
昧着良心对小孩说:“真好喝。”
宝库开心地笑了,端起他的小杯子吸溜吸溜喝了好一会,还似模似样挑了根辣咸菜嘎吱嘎吱嚼。
嚼完嫌辣,嘶斯哈哈往外哈酸腐气,喝爽了,撅着酸溜溜,臭烘烘的小嘴跟老陈抱怨,“豆汁儿香香的,一点不像粑粑,广义哥哥胡说。”
老陈好不容易咽下的豆汁儿立即往嗓子眼反,一把捂住嘴。
轻敌了!
兜里的电话适时地响了,是副手老方打来的,问他合同的事,老陈不等他问完,立即答道:“好,我马上回去,你等着哈。”
老方放下电话,奇怪地摇摇头,我就问你一个单位数,为啥要回来说,也不需要保密啊?
“宝库啊,思密达大爷有急事,下回再来看你。”等你不喝豆汁儿的时候……
等甄珍端着做好的麻豆腐进餐厅,只有喝豆汁儿喝得小脸红扑扑,出汗把头上的卷毛都汗湿了的小宝库在,不见陈大爷。
“陈大爷呢?”甄珍问弟弟。
“有事,走啦。”宝库咔嚓咬了口焦圈。
“那下回他来,姐姐再多做点。”
“嗯呐,请陈大爷喝满满一大碗。”
甄珍还特地给下午来谈事情的王进留了一碗豆汁儿,结果这哥们跟大部分人一个反应,躲到最角落那张桌子,拽起衣领把鼻子捂得特严实,“甄珍,还合不合作了?不兴这么坑合伙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