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音在琴匣里拨了几个音,以示劫后余生的欢快。
公子羽淡笑。
然后,他从袖中取出了从南天画圣草庐带出来那片树叶。
这片叶子巴掌大,微微枯黄,叶面已经没了水分,很脆,不大好保存。
琢音欢喜道:“这下画也拿到了,杏杏一定会很开心吧!”
“嗯。”
想到缘杏到时会欢喜的样子,公子羽面容亦有柔和。
不久后,公子羽回到北天宫。
那片树叶,经过北天君的特许,被放在了缘杏面前的桌子上。
缘杏万万没想到师兄说一是一,这么快就真的将南天画圣的画借来了,惊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简直都要哭出声了。
公子羽看着缘杏眼眶通红、眼泪汪汪的模样,无奈道:“师妹不必如此……对不起,只是片树叶。”
“这样已经很好了,谢谢师兄!我会尽力仔细看的!”
说着,缘杏趴到桌子上,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既紧张又雀跃地扑到画前。
南天画圣的画太珍贵了,哪怕只是一片树叶。
缘杏根本不敢触碰,只敢撑着身体,隔着一段距离小心欣赏。
树叶上只有寥寥几笔,且没有用水彩,只是墨水涂了几下,仅有黑白两色。
树叶上有一个小草屋、半片湖、两座远山,屋前几根杂草,以及一个小巧的女子身影。
说来简单,但也不知他是怎么画的,每一笔都恰到好处,只让人觉得远山如黛、湖水似镜,恬静优美,颇有田园之风。
画中那个小女子看着像十七八岁的年纪,只是几笔剪影,却看得出杏仁脸、桃花眸、一头蓬蓬乌发、身段优美,曼丽可爱。
传闻中南天画圣能画出小世界,竟是真的。
只见那小女子坐在湖边洗足,她挽起裤脚,弯腰用手触水,顽皮地搅动水中涟漪。
过了一会儿,画中小女子竟直起身体,自己在湖边踢了踢脚,荡掉上面的水花,然后拿起一旁的浣洗盆,走回了小草屋内。
缘杏看着树叶画上走来走去的小女子,惊得睁大了眼。
这是第一次,她见到除了自己之外,有人画出来的东西居然会动。
虽然不是变成实物,而是在纸上。
那画中女子浑然不觉有人在看她,在画上生活得十分自在。
她进了屋子以后,不久,小草屋就冒出了炊烟。一小会儿的功夫, 画中的小女子就做了许多事。
缘杏看到她自己淘米、烧饭,等到画中月亮升起,她就自己搬了凳子出来,笑眯眯地坐在屋檐下看月亮, 吃自己做好的糕点。
等吃完糕点, 她又将凳子搬回去, 然后小草屋里的灯也就熄了。
画上的时间好像比现实中快许多。
画面上也没什么大起大落, 只是恬淡的田园生活,却分外真实。
女孩子独自生活的细节、月亮升起时湖水中影影绰绰的倒影、风吹过小草的变化。
画中世界只有方寸之地,却牵一发而动全身,平静而完整。
缘杏看得惊呆了。
她能落笔成真,是因为画心伴生, 可是世界上, 竟真有人, 能在没有画心的情况下,就画出这样的画作来!
缘杏惊叹不已,怎么瞧也瞧不够。
一转眼, 光是看画上的小人,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画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好几天, 可缘杏仍然意犹未尽。
她觉得自己不该对师兄索求太过, 可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她赧然地开口道:“师兄, 能不能将这幅画借给我?我想多看几天。”
话一说出口, 缘杏自己都觉得窘然。
这可是南天画圣的画!
开口借这样的仙作,实在太没脸没皮了。
然而公子羽倒是不介意, 他原本就是专门为了缘杏,才将此画借回的。
“当然可以。”
公子羽道。
“师妹想看多久就可以看多久, 等看完,再跟我说一声,我还回去便是。”
羽师兄这句“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听在缘杏耳中可谓奢侈至极,与在她面前堆满金银财宝,然后说“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无异。
缘杏向师兄道了谢,极为谨慎地将玉明君的画带回玉池楼,丝毫不敢有闪失。
虽说师兄说可以随便看,但缘杏哪里好意思真将画扣在自己这里太久,还是争分夺秒地观赏。
缘杏花了整整一日来观看这幅画。
她看得太入神,以至于小画音树不甘寂寞,伸出小树枝来戳了她好几次,但缘杏仍是舍不得从画前离开。
画上的小女子过着平淡悠闲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画中有昼夜日月之分,太阳有东升西落。
小女子清晨会睡个懒觉,然后起床、洗漱,她时而打鱼,时而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