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空空前辈已经寂灭,恐怕是再也得不到答案了。
凌危云心里遗憾,但也并不多生困扰,既然空空前辈放心将修为传给他们,那便依其行事罢了。
明极被关押在一处山峰的洞穴中,整座山体都给画了禁制,又由各仙门派人把守,连飘过的云都要捅几剑检查一遍,显是被明极之前险些逃脱一事给吓得怕了。
倜夜只身进得山洞之中,便见明极跪坐在洞穴中样一块浮空的巨石上。四肢腕骨踝骨,以及两肩琵琶骨,都被穿了寒铁锁链,锁链另一头凿入洞中坚壁,锁链上还布满了禁制,任他是如何神功盖世,都绝难动弹,更别说逃脱了。
明极一身衣衫都已破损,头发凌乱,面无血色,沾满了灰泥,被穿刺的各处,流出的鲜血也早已凝固,微微发黑。整个人看起来,实在是狼狈至极,困苦不堪。
他跪在巨石上,仿佛是一个赎罪的姿势,迎接倜夜的到来。
倜夜跨进洞中时,明极头颅低垂,似是昏昏欲睡当中,听到脚步声,僵硬地抬起头来,看向来人。
洞中昏暗,明极盯着那个人影,看了许久,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阿夜,”明极声音低低的,带着股显而易见的虚弱,语声却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像个真正的慈父一般,含着欣慰,“数日不见,你的修为,又有增进了。”
倜夜面无表情,脸上半点波动也无,道:“都是托了你的福。”
明极微微地笑了,倜夜又讽刺道:“你倒是命大,那样都打不死你。”
明极道:“所以你这回来,是想彻底了结了我吗?”
倜夜垂眼看他,后者分明已至绝境,却仍是一副神色自若,悠然自得的神态。好像这里是他精心打造出来的神仙幻境,而非阴冷地牢之中。
倜夜终究按捺不住,眼中泄出一丝狠戾之色:“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明极摇了摇头,微微笑道:“当然不是。你既已晓得一切,自然是恨我入骨,我不至于这点自知之明也没有。”
倜夜冷冷道:“你知道就好。”
明极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你现在杀了我,整个魔族都会视你如仇,仙界又一贯容不下你,却不会因为这点,就与你尽弃前嫌。到时只怕你两头为难,难以做人。”
倒真像是为倜夜忧虑一般。
倜夜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还不死心。”
还想拿话来激他。
“不过,”倜夜话音一转,道,“谁说我要亲手杀了你?”
明极看着他,微微挑了挑眉,像是感兴趣了起来:“哦?”
倜夜道:“我要你昭告所有魔族,将魔尊之位传于我,然后自尽。”
饶是明极,听到这样的要求,也不由愣了一瞬。
而后,他轻轻笑了起来:“倜夜,且不说我为何会答应你这样的要求。便是昭告所有魔族这一点,就意味着,先要将我带出这里。你觉得,那些人会同意吗?”
倜夜道:“别跟我装傻。你的妙音术,不是已将所有人都驯化成你的走狗了吗,再施一个妙音术,告知他们此事,即便对现在的你而言,也不是做不到吧?”
明极点了点头,也不否认,道:“倒也是。”
“那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明极已然摆出了一个谈判的态度,道,“拱手把自己的尊位让给你,还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这听起来实在不够划算。”
倜夜道:“如果以你一人之死,能保住所有魔族的性命,而且还不用回到地底呢?”
听到此话,明极脸上那种面具般的微笑终于有所收敛。
他微微仰起头,以一种费力的,仰望的姿势,看着神色冷漠的倜夜,沉默片刻,明极开了口,道:“你此话,为真?”
倜夜道:“你大可以怀疑我是在骗你。”
“不过,从魔界迁出,到人间,到仙境,是你一直以来想要的吧?”
明极微微点了点头,神色一时竟有些恍惚,他道:“是啊……我去过人间,那里很好,比之魔界,实在是好得不像话了。无论是人,还是物,还是山川四时,都好极了,我很喜欢。”
他爱穿青衫,觉得那些青袍缓带的世家公子分外风流,折扇上题了人间的诗词,那是在魔界从未见过的情怀浪漫。
他想,人间尚且如此,想来那些凡人,所向往的仙界,那就更加地好了。
“我觉得哪一天,我们一族,也能住在这样的地方,那就好了。”
倜夜听他喃喃自语,嘲讽地扯了扯嘴唇:“所以这就是你不惜一切,无所不用其极,利用自己的枕边人,利用自己的儿子,将所有人都制成你的傀儡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