倜夜第一回 上天,有些适应不良,到落地时整个人都是晕乎的,还是凌危云伸手扶了他一把,才站住了。
倜夜脑子不晃了之后,放眼一望,只见天穹低垂,西边残阳将要落尽了,还剩最后一抹弧光,晕出彩霞连天,而东处一弯细细的月亮已然升起,头顶也有星子隐现,垂得也甚低,仿佛就在手边,伸手可摘。
而脚下是松山竹海,云雾涛涛,此峰当是数峰中最高,一眼望去,只觉其他诸峰皆在脚下,直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唯我独尊之感。
倜夜看得呆了,一时没注意到凌危云说了什么,忙扭头去看凌危云。
凌危云又说了一遍:“这是道一宗的主殿,太极殿。”
倜夜困惑道:“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凌危云道:“师尊现在人在里面,我带你去见他。”
倜夜一惊。
凌危云看着他,道:“你身上那股灵力的确罕见,也很厉害,你若想入道一宗,我为你做个引见,看师尊愿不愿留你。”
倜夜:“!”
这惊喜实在来得猝不及防,倜夜张口结舌半晌,然后才反应过来地,急急忙忙对凌危云鞠了一躬:“谢谢你!”
这个躬弯得有点大,扯着了身上伤口,倜夜刚郑重地道完谢,马上又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
分明是惨兮兮的,却又有点好笑,凌危云看着他,眼中很不明显地闪过一丝笑意。
他对倜夜道:“你伸手来。”
倜夜倒是听话,依言伸手,眼巴巴地望着他:“做什么?”
凌危云没答他,也伸出手,指尖搭上了他的手腕。
凌危云的手生得很好,骨节明显,指节修长,应该是常年握剑的缘故,指腹有着很厚的一层硬茧,触到倜夜的肌肤时,有种微微硬刺的触感。
分明一点也不柔软,甚至凌危云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有一种难以亲近的冷冰冰,但是倜夜却觉得好像被电击了一下,从皮肤相触的地方,一股电流直窜到头皮,连带着心尖都好像颤了一颤。
倜夜不知所措地僵立在原地,一时所有的触觉都好像集中了对方搭在自己腕上的手指,脑子里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要思考了。
忽然,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对方贴住自己的地方传来,像是一股暖流,融融地渗透进肌肤,流进他的四肢百骸。
随着血液流动,倜夜感觉到自己的毛孔似乎都舒服地张开,身上疼痛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
然后凌危云收回了手,道:“好了。”
这一声仿佛一句咒语,皮肤相贴的触感立刻消失,倜夜也从那种空白里回过神来。
不知为什么,一瞬间倜夜竟感觉有点失落。
但没等他多想,只听凌危云道:“你看看身上的伤,还有没好的吗?”
倜夜闻言,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手臂上,腿上的伤口竟然都自动愈合了,恢复如新,一点痕迹都不再有。
他惊异不已,凌危云道:“既然道一宗的弟子伤了你,这是一点小小的补救。”
但是是旁人伤的他,与凌危云又有什么关系,而且他还不止治愈了那一处被晦明打出来的伤口。
倜夜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今天要对这人说的谢谢实在有点太多了,以至于他都不好意思再说出口,然而未出口的堵在喉咙里,却使心里涨得更满了。
谁知到此也还没有结束,凌危云又掐了个诀,下一刻,只见倜夜身上的破破烂烂陡然间焕然一新,换上了一身新袍。少年身量不高,还有些瘦,但胜在骨相不错,脊背挺直,袍子虽是黑色,却不显沉郁,只衬得少年干练精神,一蓬乱草似的头发也服帖地束在脑后,高高扎起,没有戴冠,只裹了根巾子。
连那张灰扑扑脏兮兮的脸也一瞬白净了许多,露出了少年原本的面貌,一双眼睛亮得星子一般。
凌危云眉梢微微一挑,道:“倒没想到,原是一个挺俊的少年。”
凌危云说得随意,且这也不过是与之前倜夜那副邋里邋遢,小乞丐一样的模样比较。
只要不是丑得天怒人怨,任谁看了这前后对比,都要觉得后者是个清俊少年。
但是倜夜脸还是慢慢又涨红了,一半是羞恼,觉得自己之前在对方眼中,究竟得是个什么形象,才让他看不过去地要对自己来这么一遭;一半却又止不住地开心,还有点得意,认为对方夸了自己,想来自己在对方眼中那也没有太糟。
凌危云对他这副模样似乎是挺满意,点了点头,没有再做修整,道:“仪容干净整洁,师尊见了你,想来观感也会好些。”
凌危云领着倜夜进了殿中,殿内金砖铺地,白玉为墙,墙上绘满奇葩仙草,柱上雕龙刻凤,天花板则是仙人飞天,瑶台宫阙。其恢宏富丽,宛如天上玉阙。